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5章 願作尾生

崔氏以家規責罰與安抄錄《女論語》、《女誡》百遍。

完不成,不許踏出別院半步,與安為履行和元景的約定,只能順從崔氏。

與安竟一夜未閤眼,只為奮筆抄錄。

門面傳來綾羅打哈欠的聲音,她打了幾聲哈欠之後,有一個小侍女過來輕聲道:“姐姐休息會吧,這兒我來頂班。”

“那我可要多謝你。”綾羅語氣高傲。

“姐姐何必客氣,是小棉看姐姐太辛苦了。”

“辛苦不敢當,老爺咳疾又犯了,夫人伺候得那才叫辛苦。”綾羅說道。

“說起來,老爺的咳疾自入春開始犯病,怎麼不見好呢。”

“主人的事情不要妄加揣測,你先守著吧,我先去侍奉夫人。”

腳步聲越來越小,漸漸遠去了。

已清晨時分,與安睏倦不堪。往常她會打一盆清水,為自己梳洗。

現在她被困在別院無法脫身,她將筆擱下,照了照鏡子,雙眼有些紅腫,眼下有些烏青。

與安瞧了眼鏡中人,又將筆拿起,繼續抄錄。

這時候綾羅的聲音又出現在門外,想來是她又和小侍女換了班。

過了一會兒,傳來腳步聲。一位中年婦人的聲音響起,她在和綾羅對話。

“膳房那邊來給二小姐送飯。”那聲音越說越沒有底氣。

“給我吧,我替你送進去。”綾羅說道。

“謝謝綾羅姑娘。”那聲音如釋重負。

嘎吱一聲,綾羅推開了門,手裡挽著食盒。

綾羅對著陸與安笑道:“二小姐,我給你送飯來了。”

陸與安眼皮都沒抬一下,冷冷對綾羅說:“放下吧,你可以走了。”

綾羅不依不饒道:“二小姐,可以慢慢的抄,不急於一時。飯菜要涼了,快吃吧。”

陸與安未看一眼綾羅,繼續抄錄。綾羅冷哼一聲,轉頭離開。

陸與安不為所動,她還在拼命抄錄《女論語》等書,希望能夠儘快出府。

對於吃食,陸與安腹中飢餓,但因為吃食是綾羅拿進來的,與安害怕食物中有毒。

上一回,她的好嫡母可是在補藥裡面下毒,她不敢不防。

與安麻木的抄錄,然而抄錄程序才只到一半。

眼見時光迅速地流逝,一眨眼,已至晌午時分。抄錄程序達到了三分之二,與安焦急的心平靜了下來。

綾羅又再一次拎著食盒進來,她放下食盒,開啟了清晨時的那份食盒,看到裡面的菜一點也沒動過,不懷好意的笑了。

綾羅故意說道:“二小姐,不吃點什麼嗎?不要辜負老爺和夫人的心意啊。”

陸與安沒有理會她,而是抓緊時間完成家規的懲罰。

綾羅故意試探說道:“二小姐?二小姐?”

陸與安根本不正眼看綾羅,回應她的是久久的沉默。

“我在和你說話呢?二小姐。”綾羅從食盒中拿出一碟青菜,走近陸與安。

與安正抄錄入神,沒空理會綾羅無意義的話。

綾羅走到陸與安的身後,啪的一聲,碗碟砸到了桌上,弄汙了陸與安抄錄好的《女論語》。

與安心裡有一團怒火,但她還是冷靜的將沒有弄髒的部分整理出來,迅速請點完好的抄錄部分存了幾遍。

綾羅則在一旁看好戲似的,假模假樣的說了句:“二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您不要為難我一個下人。

整理稿紙,清理殘痕。做完這些後,陸與安轉向綾羅,陰惻看著她。

綾羅只是一副無辜的模樣,淚眼汪汪看向陸與安,心裡絲毫對與安沒有敬意。

與安也不待綾羅反應過來,狠狠打了綾羅一耳光。綾羅錯愕看著她,陸與安接著又是一巴掌。

綾羅反應過來,剛想說什麼辯解。

與安冷笑道:“你也不用到母親那邊領罰了,我這已經罰了你。”

綾羅腦中一片空白,她下意識道:“二小姐,你?”

“怎麼,上回還沒被我打夠,還不快滾?”陸與安冷冷道。

綾羅甚至不敢抬頭看陸與安,悻悻的退下了,但是她還是守在門口。

與安重新磨墨,攤開光潔如新的宣紙,靜靜寫字。

她心道:人真是拜高踩低的生物,從未招惹他人,一朝不得勢,身世卑微的人只會欺凌比他更可憐的人。

懦弱時,你是人人可以欺凌的物件,當你展露你的獠牙後,那些人反而因為畏懼你,而不敢像往常一樣對你。

陸與安依舊在拼命抄錄,本已經快結束的任務,因為綾羅的惡意,與安只能一遍遍重複。

飢餓、疲憊、睏倦三重痛楚加諸於她,與安只能安慰自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再還有一個時辰太陽就要下山時,陸與安終於將《女論語》、《女誡》百遍抄錄完畢。

陸與安親手將抄錄好的稿紙交給崔氏,崔氏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叫陸與安退下。

得到自由的陸與安沒時間梳洗打扮,急匆匆的出府。不知道元景是否還在原地等她,或許他早就已經離開了吧。陸與安心道。

但是報有一絲僥倖的陸與安,提著裙襬,按照記憶的路線,飛奔到荒野。

因為阿孃埋在荒野,與安時常出來祭奠她,荒野的路對與安而言還算熟悉。

山路崎嶇,加上與安腿傷未愈,與安跌了一跤。她馬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她的衣裙被枝椏刮破,所幸腿上只有輕微刮傷,沒有大事。但飢餓疲勞籠罩著與安,與安的每一步走得很艱難。

她的腿像灌了鉛似的,每走一步踩在沙石上,觸感就像踩在綿軟草地上不真切。

與安艱難挪動雙腿,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那棵繫著髮帶的樹下。

樹木依然蔥蘢,葉片茂盛,華蓋亭亭。

太陽逐漸西沉,它的小半身影隱入地面之下。

四周不見元景的身影,與安倒也沒有多意外,不抱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也許他根本沒有赴約,或許他來了,但是日薄西山,他已經離開了。不管因為什麼,我始終是沒有見到他,陸與安心想。

陸與安面對著大樹,繫帶已經褪色,蜷縮在風中,與安轉身想走。

一轉頭,就看到元景在她身後,他還穿著初見時那身粗布衣裳。

他逆著光,整個人修長似竹,面如冠玉。

他笑著著她,帶著少年的意氣和澄澈道:“別來無恙。”

“天色慾晚,我以為你走了呢。”與安對元景道。

“可景從白晝等到了黑夜,以為你不來。”元景無奈說道。

“既然等了那麼久,還是等不到我,那為什麼還要等下去?”與安問道,少女的眼神明淨。

“因為,我願作尾生。”元景目光灼灼看著與安,眼神堅定。

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