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到家就晚上11點多了，爸爸還沒睡。

【珂珂，又加班到這麼晚？】

【是……吧。】

【真的，你聽爸的，這工作咱不幹了，咱回老家找個輕鬆點的工作。】

【相親嗎？】

周珂第一次聽到對相親的這種定位，輕鬆。

【我覺得你對相親的牴觸有點過於大了，你看你姑姑家的姐姐，不也是相親嗎，人家過得挺好的呀。人家還嫁了兩次，你一次都嫁不出去。】

【嫁得好，所以嫁了兩次？】

【那我上哪知道去，你姑也不會和我說。】

【那說點最近的，你之前不是還說，我姑家的那個姐姐，前段時間鬧著要離婚的嗎？】

【我說過這個？就算說過，很正常呀，我和你媽年輕的時候，不也總是吵架呀打架呀要離婚嗎？這不是也過下來了麼，你和你弟也沒長歪。】

周珂以前還會想，她和她弟沒長歪，沒有父母的功勞。現在，有點猶豫，她覺得，周衡有點歪了。

印象中，爸媽吵架最厲害的一次，是某一年除夕那天白天。

那時周珂上初中。

原因是什麼呢，是爸爸出房門沒注意到後面的媽媽，媽媽臉撞門上了。

年輕的時候，大家可能火氣都很旺盛，一點就著那種，誰也不會讓著誰。

那天，程女士讓她和周衡收拾東西，要帶他倆回孃家。

她和周衡不知所措。

收拾的話，會挨爸爸打。

不收拾的話，會挨媽媽說。

是周衡給姥爺打的電話。

那時候家裡還是座機，周衡哭著給姥爺打電話。

兩個村子離得不算特別近，姥爺騎腳踏車過來的，半個小時。

那個時候，都是勸和不勸分，尤其還是除夕。

姥爺勸的話，無非就是【這麼點小事有啥可吵的。】

【要是平日裡，我就不來了。但今天是除夕，這種日子吵架，不合適。】

【程朝雲你就是脾氣太不好了，建國不是說了沒注意到嗎？你別動不動就要回孃家，讓別人看笑話。】

【還有，你倆吵架顧著點孩子，衡衡打電話哭，都給你媽嚇到了。】

周珂對那個除夕之後的事情，印象很淺，淺到沒有。

【爸，明天週六日，咱去故宮唄，我買好票了。】

【能退嗎，花那錢幹啥。】

【不能了，去唄。您來北京還哪裡也沒去呢。】

【行。】

週六父女倆去了故宮。

和之前周珂每次帶著親戚去故宮一樣，全程走馬觀花。

周珂帶著爸爸走之前自己走過的路。

出了故宮博物院大門，再去景山公園，俯瞰故宮全貌，再去吃炸醬麵。

其實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沒在故宮裡買雪糕，沒在故宮出口喝咖啡，沒在游完景山公園後再去後海那條街。

那天結束回家，父女倆在客廳歇著。

周珂問爸爸週日去不去長城。

爸爸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別花錢了，北京這錢，感覺不經花呀。】

周珂後來還是買了票。

【掙錢就是用來花的。您也是好不容易來趟北京，升旗我是懶得早起，故宮都去了，長城也去一下唄。】

周爸還想拒絕，周珂繼續說，【去吧，去了長城咱一起聊聊，把我媽也喊上。】

和爸爸去的是八達嶺長城，周珂剛來北京的時候去過。

還記得那時候，對北京有很多期待，也很窮。被帶著去長城的時候，那天明明很餓，但給的東西就是不好意思吃。

可能那時候的周珂，是自卑的，是怯懦的，是沒見過世面的吧。

這次帶爸爸去長城，是在霍營坐的S2。

那次，是在西直門。

爬到北8樓就原路返回了，反正也到最高處了。

那天其實人很累，身體累是因為好久沒有運動過了，更多的是心累。

原本想帶著爸爸去吃素食，結果倆人下長城有點慢，S2到霍營再換線，怕到地方得排隊，就沒去。最後是去了家附近的一家麵館。

【珂珂，你等會是要說啥事呀？】

【說您想聽的那個事。】

周爸聽到這話，即使吃麵被燙到了，臉上那笑容卻是怎麼也擋不住。

喝了好幾口水，剛順好，就說：【你決定回家相親了？】

周珂覺得，當人子女當到這個份上，也就這樣了吧。

【嗯，回老家。】

回唄，生她養她伴她成長的地方，總不至於讓她連個落腳的地都沒有吧。

她也不是堅持不住了，論叛逆，誰又不如誰呢。只是因為她知道，這件事，總歸是要有個他們希望的結果的。

為什麼呢，大概在要求她結婚這件事上，知父莫若女吧。

她努力過的。

K歌軟體剛流行的時候，朋友圈刷到程女士的作品，周珂會點贊會評論會收藏。後來，也在上面唱了首家長們喜歡的歌，現學現唱的那種。

舉辦奧運會的時候，也會和爸爸一起關注各種比賽。實在是周珂對足球提不起興趣，才放棄了看足球的陪伴。

可能，那個時候，雙方都是開心和滿足的吧。

周珂前幾年，還會搞突然襲擊。週六日，不告訴爸媽就回了家，只是為了給他們做頓飯，或是撒嬌說自己想吃家裡的什麼了。

以前過年回家，會買各種新奇的或是想讓爸媽吃的東西帶回去，想著一年就孝順一次，總得有點誠意的。

後來的現在，特別不喜歡回家不喜歡過年。

不是強調團圓熱鬧喜慶嗎？

自己家兒子閨女過年回家，不算團圓嗎？

一家人圍著年夜飯看春晚，不算熱鬧嗎？

大紅燈籠，大紅春聯，大紅喜字，高高掛起，不算喜慶嗎？

不算，不算，都不算。

沒成家沒結婚沒生小孩，就不算團圓。

沒能兒孫滿堂多子多福，就不算熱鬧。

沒能盆滿缽滿加官進爵，就不算喜慶。

年，早就變味了，有什麼可期待的。

那頓飯，可能是周爸來北京這一週，吃過最開心的一頓飯了，雖然就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湯麵。

爸爸開心到，忽略了周珂回答的是【回老家】，而不是【回去相親】。

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畢竟，等吃完回家，和程女士的會談，才是真的要給出具體回家時間的【回老家】。

程女士也沒讓人失望，周珂還沒到家，影片就彈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