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這一年，周珂沒想過，它會如此的豐富多彩。
她在二十九歲生日的次月，結束了北漂。
她自己也不願意的。
工作漸入佳境，稍微有了點小錢，正是可以恣意去浪的時候。結果，被道德綁架回了家。
她覺得自己其實也沒有什麼道德，稍微有那麼點她所謂的良心而已。
即將成全她所謂孝心的2021年春節，除夕晚上，一家人看似和和美美的在看春晚。
周爸作為大家長，先開了口。
周爸說：【我們年前一起做零工的人，聽說就我家閨女沒結婚，兒子沒娶媳婦，都問我為什麼不催？】說著還看向周珂。
周珂沒轉頭，不敢對視。她爸現在說話也是厲害了，不明指。
周爸接著說：【你弟，我現在也催不上了，人有物件了。就你，你擋在你弟前面一直也不結婚，是想怎樣？】
周爸年輕的時候，是做的瓦工。現在五六十歲了，有活的時候，在周邊工地上做做零工。
之前在北京的工地也做過工，周珂去看過爸爸。環境，不能說一般，在周珂看來，可以說是很差吧。
他們做零工，運氣好的時候，能住在臨時宿舍裡。運氣一般情況下都不好，只能自己找住的地方。
周珂去看的那次，周爸是和幾個一起做零工的叔叔一起住的。
是在一個被廢棄的臨街平房裡，裡面當然沒有床。涼蓆或是各種衣服拼接成褥子直接鋪在地上當做床鋪。周圍不知從哪裡接來的電線，有鍋碗瓢盆，甚至有調料。
按理是不應該還存在這種現象的。隨意接電，很容易引發安全事故的。但周圍太多如此湊合的叔叔伯伯了，有的甚至是夫妻一起。
周珂那時雖然也沒什麼所謂的安全意識，但還真猶豫過要不要舉報。
可是，當農民工無粟米充飢的時候，她口出所謂“何不食肉糜”的狂言，就真不如直接承認書讀到到狗肚子裡一樣。
她那時候覺得爸爸對自己太狠了，就為了省個房租而已。
周爸的說法是，他是男人，在外怎麼著都能應付。而且大家都是那麼過來的，吃點苦沒啥的。
她也心酸過，試圖帶爸爸去吃她覺得好吃的飯來彌補她的孝心。結賬的時候還不讓爸爸看賬單。
家長都懂的。
而她的捨得，會從她爸的捨不得，再轉回來。
周珂那時暗暗下決心，她一定要努力工作好好賺錢，一定不讓爸爸到七十歲了還要在外奔波找零工。
所以，爸爸教育她的時候，她雖然想反駁，但都挨著。
見周珂不說話，周媽也說話了：【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家裡也沒少給你介紹相親的男孩子，你一個也沒看上嗎？】
想著不說話是躲不過去了，周珂才開口：【介紹的男孩子微信我都加了，聊天也有在聊，約見面我也去見了。那沒有下文，我也沒辦法呀。】
周媽說：【咱也不是那種醜得不能見人的樣子啊，怎麼就說一個不行聊一個不合適了？村裡好多我看著長相不如你的人，人現在也結婚了，孩子也生了，過得還不錯。怎麼你們一個兩個的這麼沒本事，物件都找不到。】
所以沒找到物件就等於沒本事。
周珂弟弟周衡這時搭話了，【程女士，我有物件的啊。一個兩個裡別包含我。】
周衡還有嘚瑟地湊到周珂面前。
結果，程女士說：【對，你有物件，你是有物件。那你打算啥時候結婚？】
周衡倒是沒想他媽會來這麼一問，還想著好不容易比他姐優秀一次呢：【……等我姐結婚了？】
周珂此時的內心，真想鼓掌說弟弟真棒。這弟弟，要不別要了吧，還挺會轉移矛盾的。
程女士哼了一聲，【你倆就互相推吧。一個沒物件不能結婚，一個有物件不知道啥時候結婚，我和你爸的老臉，被你倆丟盡了。】
周珂依然沉默，企圖以不變應萬變。
一家人正冷冷清清看著熱熱鬧鬧的春晚，程女士手機響了。
那邊說了什麼周珂猜不出來，只聽她媽說，【啊，啥時候的事啊？】
【行，我這就過來。】
程女士掛了電話，就起了身。
周爸問了句【是誰，怎麼了？】
程女士說，【程子朝。說我姑和我姑父，煤氣中毒走了。】
程子朝是程女士的弟弟，周珂的親舅舅。
周珂還想了一下人物關係。哦，她媽媽的姑姑和姑父，是她的老姑和老姑夫。
【怎麼就煤氣中毒了啊，誰發現的啊？】周衡先問了出來。
周媽邊穿衣服邊說，【聽你舅說，是鄰居一天都沒見老兩口出來，門口的春聯也沒貼，大門緊閉，喊了好半天裡面也沒人答應，就借了梯子翻進去看了。進去的時候，說是老兩口身體都硬了。】
周爸這時也穿好衣服，等著她媽收拾好準備一起去。
周珂和周衡跟著一起出了房間門，送爸媽出去。
【你倆困了就睡吧，我和你爸等會把門在外面鎖上就行了。】
說完，爸媽就開著電動三輪車出了門。
聽到大門落鎖的聲音，姐弟倆才回到房間。
各自玩著手機，電視上的春晚則像是背景音樂。
春晚結束，農曆大年初一到來的時候，周珂接到了她媽媽的電話。
【珂珂，你倆還沒睡吧？我和你爸再半個小時就回來了，你先給燒點熱水。】
周珂沒聽到那邊有喪樂，就問她媽：【媽，我老姑老姑父就那麼沒了麼？】
程女士：【嗯，等回了家再說吧。】
【好的，你和我爸等會回來路上開三輪車慢點哈。】
掛了電話，周珂踢了下還在玩遊戲的周衡。
【弟，燒水去，爸媽半個小時後回來。】
【等會，我這局馬上就贏了。】周衡倒也沒說不去，稀奇。
周珂隨意按著遙控器換臺，以為春晚直播結束了，會有其他節目可看。
從頭按了一遍，發現已經有頻道開始重播春晚了，但其他可看的節目也是寥寥可數。
其實這次春節回家，周珂覺得她和弟弟生疏了不少。她回來之前，根本不知道她弟已經有物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