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後重建並不容易，王肅海忙的都見不到人。

很多災民都是就近分配，汶水村留下來的也就剩下兩戶人家。

一戶是村長老沈，還有一戶是在村子裡的一家獵戶。

老沈家就是糧食沒來的及賣，存地窖裡，有暴徒經過的時候都躲在地窖裡，勉勉強強躲了過去，但是一家四口都瘦成了皮包骨。

慕老爹很擔心這個好友，收拾好自己家，就趕忙跑過去檢視老沈家情況了。

“老沈，你還活著真好。”慕老爹握住老沈的手，眼底蓄滿淚水。

“唉，這乾旱要是再久一點，你怕是隻能見到我的屍體咯。”老沈佝僂著那骨瘦如柴的背。

“還好你挺過來了。”慕老爹看著面前這個男人，想起當時在田間打趣的老沈，一臉惆悵。

“今天我兒子去領了糧食，新來的縣令真是好人啊，他統計好人數後，給每口人發了十斤的糧食，還說半個月後再發一次。”

“那就好，撐過這段時間就好了。”慕老爹把自己拿過來的20斤白米遞給了老沈。

“這20斤糧食你拿著，藏著點，別讓別人眼紅。”

“行，那我就收著了，看你這樣子都不像捱過餓的樣子。過了個災年，還跟之前一樣，一點都沒有瘦。”

老沈接過慕老爹手裡的白米，使喚沈石頭把米藏進地窖裡。

“那是，我是有先見之明，當時看天氣不對，趁著糧食沒漲價，去收購了一波。哪知道剛買完，糧食就漲價了。”慕老爹有些洋洋自得自己的先見之明。

“是啊，也多虧了你在田裡的時候提醒我，不然還真的熬不過來。”老沈也是很感激這個關鍵時刻拉他一把的人。

“你應該謝謝你自己，當時收購糧食價錢那麼高，你就不怕聽我的話，錯過高價收購嗎？”

“錢還能靠其他的途徑掙，要是命沒了，就什麼都沒有咯。”老沈拍了拍慕老爹的肩，眼神裡全是感激。

“就是，還好我家老沈聽了你的話，不然咱們就都不知道在哪了。”老沈的媳婦劉氏端著兩杯水進來。

“來，喝水。”老沈接過水杯，遞給慕拉爹。

“只是現在這村子現在，住進來一群災民，他們有自己的領頭人，有些排斥我們。”劉氏繼續說。

“你這個婆娘，你說這個幹什麼？”老沈趕緊訓斥。

“本來就是嘛，我也是為了咱們一家人好，才講這個的。”劉氏委屈極了。

自己相公原本是村長，村子裡面的人對她也是十分敬重的。

現在村子被災民霸佔，反過來還欺負他們。

好久沒有受這個氣了，她真的要委屈死。

“老沈，到底怎麼回事？”慕老爹聽了劉氏的話，神色也緊張了起來。

“就是新搬進村子的那些人，他們有一個領頭人，進來後不認我這個村長的身份，我倒覺得沒什麼，本來就是災後重建，村長肯定是會重新選的。”老沈滿不在乎的說。

“他們明明還想霸佔我們的地，這哪能忍？”劉氏氣急。

“你能不能別鬧，這人都不是原來的人了，地肯定是會重新劃分的，聽上面安排就好。”

“那也不能這樣受欺負，老沈，你可收一收你那無所謂的態度吧，以後指不定怎麼欺負你們。再說，我還想和你一塊種地呢。”慕老爹也是無奈。

這老沈哪都好，就是喜歡隨便這一點非常不好。

“他們肯定是不會聽我的，就算我當了村長又如何？他們到時候惹出麻煩事，我還不想處理呢。”老沈繼續無所謂道。

“那不行，哪能讓你這麼清閒，我回去和縣令說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原本的產業留著，打拼那麼多年可不容易。”慕老爹說完，就起身走了。

“哎喲，不用。”老沈趕忙起身攔住慕老爹。

劉氏趕緊拽著老沈的衣服。

“反正就一張口的事情，主要這些本來就是你的，可不能便宜了人家。”慕老爹走的飛快，老沈根本攔不住。

“你這婆娘，慕老弟已經幫了我們這麼多了，你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他？”老沈有些生氣，於是指責起劉氏來。

劉氏也是個潑辣的，立馬回懟：“只有他能說的上話，他只要一句話，就能幫我們把事情辦好，有什麼不能麻煩他的？”

“你是婦人之見，真的是荒唐。世上人情債難還，他說一句話，可能要請人家吃飯，還要送禮，你以為縣令那種大官，缺錢嗎？會吃便宜的飯菜嗎？收的禮會是那種幾兩錢的小禮物嗎？”老沈氣的頭頂都要冒青煙了。

劉氏自知理虧，但還是想掙扎一下。

“之前他們家窮的時候，還不是你經常去接濟他。現在我們家有困難了，就當他還恩了唄。”

“你送過去的吃食能賣幾文錢？人家少了你一口吃的，就能餓死？”

“旱災要不是他提醒，我們一家會留著糧食沒賣？要不是他在之前給我們留下十斤糧食，我們能堅持到現在？他剛剛又送了20斤白米來，這些不夠他還我們之前的那些吃食？”

老沈此刻想休了劉氏的心都有。

當初娶她，就是看她溫柔善良，又有個性。

沒想到生了女兒之後，發現她竟然重男輕女。

明明有兩顆糖，卻把糖都給了兒子，還和女兒說，他們以前連飯都吃不飽。

他老沈努力大半輩子，不就是為了讓妻子兒女過的好，結果條件好了，女兒竟然還要受他們受過的苦。

現在既然劉氏又開始挾恩求報，讓他覺得很無力。

殊不知他說的找縣令辦事對於慕老爹來說，真的只是一句話的事。

“罷了，以後他田裡我多幫忙顧著點。”老沈看著面前委屈到掉眼淚的劉氏，心裡的無力感更加明顯。

他自己娶的媳婦，只能他多受著點了，畢竟也不能讓孩子沒有母親。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老沈又再一次發了脾氣。

老沈看著自己碗裡的粥濃稠的像一碗飯，再看看沈翠花碗裡偶爾才能看的見兩粒米的米湯。

看著翠花喜滋滋的捧著那碗湯，老沈心裡五味雜陳

“翠花，爹的這碗給你吃，你還小，身子最重要，可別熬壞了。”老沈把自己的那一碗粥遞給了自己的女兒。

“哎呀，小姑娘家家的，沒事的，你是男子，要幹活，可得吃的飽一些。”劉氏連忙把老沈的粥給推了回去。

翠花也是笑著和老沈說：“爹爹，沒事的，我夠吃了，好久沒有吃這麼香的飯了。”

老沈把自己碗裡的粥扒拉了一半到沈翠花的碗裡。

沈石頭默默的把自己碗裡的粥倒了一些在老沈的碗裡。

劉氏一看，便又開始哭鼻子：“真的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我這不是為你們著想嗎？你們要是不吃飽，哪有力氣幹活。再說，女娃娃吃點苦怎麼了，只有在家裡學會了吃苦，去男子家才能更好的生存，我以前就是這麼過來的。”

“你的意思是，你嫁到我家來，我讓你吃苦了？既然如此，那我分三十斤糧食給你，你自己出去獨立門戶吧。”老沈喝了一口自己的白粥，默默的吐出了這句話。

“爹！”沈石頭立馬站起身。

“你要休了我？”劉氏不可置信的看著老沈。

察覺到情況不對的沈翠花也趕緊放下碗走了過來拉住老沈的衣袖。

“爹，不要休了娘。”

“你爹就是因為你才要休了我，我才不要你在這裡裝好心，真後悔生了你。”劉氏說完，咕嚕兩口喝完了粥，就走了出去。

沈翠花看著劉氏遠去的身影很落寞。

“閨女，你不要聽你娘說的話。爹不知道你以後的夫家會不會對你好，但是爹想讓你在自家過的好一點，知道嗎？”老沈緊緊抱住自己的女兒，輕聲安慰道。

沈石頭也在一旁沉默著。

他不知道為啥娘不喜歡妹妹，明明都是她生的。

身為兒子，他喜歡自己的媽媽。

身為哥哥，他又討厭自己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