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顧寒生篇

（本篇為男主視角～還有就是提醒一下寶寶們這篇文會花大量筆墨去刻畫心理問題，有可能引起不適。）

林淼在廚房裡準備早餐，我從浴室中走出，艱難地套上衣服，動作遲緩。

身體某處還在疼痛，我抬起手，輕輕撫過自已的臉頰和脖頸，林淼昨夜吻過的地方——死寂的心臟忽然抽痛了一下，彷彿那裡鑽進去了一隻垂死的蝴蝶，它在我空洞的心房裡微微抖動著翅膀。

——方才醒來時，我看到空空如也的身側，以為她已經走了，就像我預想的那樣——我已經習慣了在腦海中擬構出最糟糕的結局，對於被拋棄這件事，我應對起來，已經輕車熟路。

向她吐露心意，本就是我遺願清單上的一件事——如若不是計劃好死亡，這將是一個永遠無法示人的秘密。因此，我對她的回應並未抱有太大期待……就連昨夜的親密都遠在我意料之外。

和像我這樣的人產生關聯，她會後悔也是常事……我如是想到，卻還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被後知後覺的委屈逼出了眼淚。

她雖沒有向我承諾什麼，卻語氣溫柔地告訴我她會好好考慮：“對不起……昨夜一切都太草率了……有沒有很痛……？”

我已經很久沒有哭過，那一刻眼淚卻決堤了——她也變得手足無措起來，摸不著紙巾，索性用袖口去擦拭我的淚，口中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突然她傾身擁抱了我：“對不起……顧寒生，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埋首在她的髮間，因為羞愧而試圖止住淚水——但是，彷彿我眼睛中隱形的閥門被開啟了，我做不到停止哭泣，某種壓抑已久的東西從我的眼眶裡奔瀉而出。我感到釋放，但同時也感到難以抑制的羞恥。

我很少哭泣。

記憶中有一次我哭——致使我哭泣的原因已經記不清，但結局是父親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別哭了。”

除了酒後發瘋，破口大罵的時刻，他一向言簡意賅。

疼痛讓我哭得更兇，於是落下來的責罰也就更重，直到我被馴化為一隻巴普洛夫之犬，不再輕易表露自已的情緒，與其說是不願，毋寧說是不敢——我的情緒永遠只會換來負反饋，也許，這是因為我擁有情緒本來就是錯的，我的存在本來就是錯的。

林淼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夢囈般的音調：“哭吧，哭吧，沒事的……”

“沒事的……”

我從來沒有擁有過一個如此漫長的擁抱——我甚至覺得我天生就是不擅長被擁抱的，這種感覺如此陌生，以至於我開始感覺奇怪了。

我總是這樣。我不擅長被善待。

但是這一次我不想逃——她的擁抱太熨貼了，而我又太疲憊了。

——我被包裹在她的擁抱裡，彷彿被浸泡在水中的一塊幹海綿，扭捏而緩慢的舒展開來。

哪怕死在這一刻，也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