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秀秀也懂事的將手裡半塊饃扯了一半給楊曉,雖然不多,但至少可以墊墊肚子。
這個難民營住著差不多三千人,營地有幾百頂帳篷,很擠,前後左右都有帳篷緊緊挨著,難民來自五湖四海,讓人難以管理。
楊曉在發愁,他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請到大夫,如果請不到,他又該怎麼辦,每頓一碗粥,一個餅,這樣下去誰熬得住。
王麗叫楊曉來到她身邊,她從懷裡掏出一個玉鐲子,讓楊曉明天拿去當鋪去將它當了,再買些食物回來,楊曉和黃秀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王麗不忍心讓他們餓著。
這個玉鐲子是王麗的全身家當了,當年楊府被抄家的時候她在別人的幫助下匆忙逃了出來,所以壓根沒帶什麼財物,這個鐲子還是楊倉母親留給她的傳家寶,她一直好好儲存著,想留給她未來的兒媳婦,但眼下這種情況,只能將它當了,畢竟還是人命重要,若是有緣,說不定以後能贖回來。
楊曉自然不知道這個玉鐲子對她母親的意義有多大,他只知道,有了它明天他就能請到大夫來幫母親看病了,他將鐲子放回包袱裡。
“哥,你明天還上街嗎?”黃秀秀問道。
“上,哥哥要去幫孃親請大夫回來看病。”
“你明天上街的時候要注意安全,咳咳,街上人多,不認識路你就問人,多問幾個,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的話,還有,錢財要保管好,不要讓人看見,有什麼想吃的你就買,不要省,咳咳,等我病好後就到街上去找份工作。”王麗苦口婆心的叮囑道。
“娘,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秀秀乖,你在家照顧孃親,等我回來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好。”黃秀秀開心的笑了。
王麗看著這兄妹倆,心裡感到暖暖的,雖然黃秀秀現在是她名義上的女兒,但她知道楊曉和黃秀秀相互依賴著對方,要是黃秀秀以後能成為她兒媳婦,那就更好了。
“楊曉!”楊兵在帳篷外喊著。
“怎麼了?”楊曉走出來問道。
“那邊打起來了,咱們去看看。”
“打起來了,在哪?”楊曉也頗感好奇。
“就在前面。”
“娘,我出去一下,等會就回來。”楊曉伸頭回來說道。
“你去哪?注意安全,別亂跑。”
“知道了。”
他倆來到混亂髮生的地方,不過前面擠滿了大人,他們壓根看不到,加上現在是晚上,更是啥都看不著。
黃秀秀也跟著楊曉的屁股後面趕來,她並不是想看什麼熱鬧,但她害怕楊曉發生意外。
“你怎麼來了?”楊曉問道。
“看到了嗎?”黃秀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沒有,人太多了,咱們回去吧。”
“你們先回去,我再看一會。”楊兵說道。
“行,那你小心點,”楊曉拉著黃秀秀的手,說道,“我們回家。”
“嗯嗯。”
這場混亂就是兩個家庭的成員在打群架,至於為什麼會打起來,也無非是一些生活上的瑣事,後面被趕來計程車兵將他們抓了起來,惹事的大人全都關進了牢裡,只留下小孩在難民營,他們何去何從不知道,可能會待在難民營等他們父母出來,也可能上街乞討,誰知道呢。
不過楊兵帶了點傷回來,他被大人撞倒了,跌在地上,手肘磕破了點皮,還好楊曉提前拉著黃秀秀遠離這麼危險的地方,要不然很難保證她不會受傷。
回來後他們便入睡了,有人在深夜進入了夢鄉,有人在深夜遊走在專屬於自己的戰場。
第二天早晨,楊曉帶著些許睏意醒來,他隱隱約約聽到外面有許多嘈雜聲,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最多認為是不是又有人打架了。
“曉,你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王麗說道。
“嗯,好。”
楊曉走出帳篷,發現外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只見那些人東瞧西望,好像在找尋什麼,他們嘴裡說著粗言穢語的髒話,像是在責怪自己,又像是在詛咒某人。
此時,楊兵從一處角落裡竄了出來,他神色慌張,看起來像發生了大事。
“楊曉,你家有沒有丟東西?”楊兵一上來就問道。
“丟東西?什麼東西?”楊曉被他問的不明所以。
“我們這裡有賊!”
“有賊?”
“你看那些人,全都是被賊偷了東西的,我家也被偷了。”楊兵越說越氣憤。
“糟了!”楊曉心裡一陣驚慌。
他趕緊跑進了帳篷,楊兵也跟著進去。
“娘,我們那個手鐲還在嗎?”楊曉問道。
“在啊,怎麼了?”
王麗從懷裡掏出用布包裹著的鐲子,這讓楊曉鬆了口氣。
王麗知道這裡人群密集,並且充滿著形形色色的人,很難想象他們會不會在晚上做出什麼犯法的事,所以王麗很有先見之明的將包袱裡的鐲子拿出來放進懷裡,隨身攜帶,就是睡覺時不敢隨便翻身。
“嬸,我們這裡有賊。”楊兵說道。
“賊?那你們家丟什麼東西沒?”
“丟了,錢都被賊偷走了。”楊兵心裡很難過。
現在王麗也無能為力,她就只有一個玉鐲子,自身難保,又怎能顧得了別人家的瑣事。
“你再回去找找,看看是不是落在什麼地方了。”
“找遍了,沒有,原本還想著今天上街去買點吃的,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楊兵說著說著肚子不爭氣的響了一聲。
“你先回去等著吧,說不定這個小偷很快就會被抓到的。”王麗只能寄希望於這些當兵的。
“不知道。”
楊兵離開楊曉家,心裡一邊詛咒那個賊不得好死,一邊又希望能儘快抓到這個小偷。
王麗隨處看了一下,發現昨晚放包袱的地方,那處帳篷有一道縫隙,心想真是走運。
王麗將鐲子交給楊曉,對他再次叮囑一番,隨後她看著熟睡的黃秀秀,對楊曉說道:“你回來的時候給你妹妹買串糖葫蘆。”
“好,我知道了。”
“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的,孃親。”
楊曉將鐲子緊緊揣進懷裡,像護著自己的生命一樣護著它,不,它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生怕被人搶了去。
楊曉路過昨天那條街,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在那裡忙碌著,賣菜的大娘正在菜攤上招呼著客人。
他現在不敢相信其他人,也可以說,這個賣菜的大娘是他第一個相信的人。
他來到菜攤前,大娘看到他後笑了笑,說道:“孩子,這次你又要去哪?”
“嬸,您知道當鋪怎麼走嗎?”楊曉禮貌的問道。
“當鋪?”大娘思索片刻後說道,“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好像城南這邊沒有當鋪,要不你去找其他人問問?”
“好吧,謝謝嬸。”
楊曉說完就要離開,卻被大娘給叫住了:“孩子,我看你應該還沒吃過東西吧,給,我這裡有個饅頭,今天早上吃不完剩下來的,你拿去吃了吧。”
大娘從地上拿出一個用紙包裹著的,已經冷掉的饅頭遞給楊曉,今早她買了兩個大饅頭,因為要招呼客人,所以沒空吃完,便剩下了一個。
“這……”楊曉有點猶豫,不敢接。
“拿著吧。”大娘硬塞進他懷裡。
“謝謝嬸。”楊曉朝她點頭致謝。
“賣菜咯,新鮮的蔬菜,客人,要不要買點?”大娘開始了她的招呼。
楊曉不便打擾,便離開了菜攤。
楊曉捨不得吃,將其放進懷裡,雖然穿著幾件厚衣服,但看起來胸前有點鼓鼓的,有點奇怪,饅頭雖冷,他卻感受到了溫暖。
由於大娘不知道當鋪在哪,楊曉只好另找一個人問路。
他看到一個穿著光鮮亮麗,腰帶精美珠寶的年輕男子在路上走著,他認為這個人肯定知道當鋪在哪。
此刻這名男子正在一家攤位前挑選自己喜歡的東西。
楊曉跑了過去,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哥哥,你知不知道當鋪在哪?”
男子沒有聽見,可能是沒注意,也可能心思都在手上的物件上了。
楊曉見他沒有聽見,於是便扯了扯他的衣角,男子反應過來,看到一個蓬頭汙垢的小孩在拉扯自己的衣服,頓時感到很生氣。
“大哥哥……”楊曉還沒說完,就被男子打斷了他的話。
“哪來的乞丐,弄髒了老子的衣服。”男子生氣的說道。
楊曉察覺到自己可能問錯人了,便把手縮了回來,剛想道歉,就被男子一腳踢飛了出去。
“呸,晦氣。”男子從他身邊走過,朝躺地上的楊曉吐了口水,口水落在楊曉的頭上。
他懷裡的饅頭也掉了出來,楊曉顧不上疼痛,趕緊跑過去將饅頭撿了起來放進懷裡。
路上的行人無一人伸出援手,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也可能怕惹上事,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們選擇了視而不見。
楊曉一句話不說,爬起來跑進了一條窄小的巷子裡,他從懷裡掏出被布包裹著的玉鐲,他開啟看了一眼,還好沒有碎,他的心放了下來。
他靠著牆坐在地上,從巷口望著街上人來人往的行人發呆,他回想起剛才那個男子的眼神,好像要殺了他一般,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覺得剛剛摔倒的地方好痛,他不想再回到那條街上去了,街上都是他不認識的陌生人,他想家了,他想故鄉的那座山,那條河,他想回去看看父親,跟父親說說心裡話,但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去。
咕咕!楊曉的肚子叫了兩聲。
他從懷裡拿出饅頭,小心翼翼的開啟包裹著饅頭的那張紙,看著花白的饅頭,他出了神,隨後他掰下一小塊饅頭放進嘴裡,細細咀嚼,真甜!
楊曉把饅頭重新包裹好放回懷裡,他意識到不能在這裡發呆了,家裡的母親和妹妹都還等著自己回去呢,於是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用衣袖把頭髮上的口水擦掉,接著從巷子的另一邊走了出去。
難民營這邊,士兵知曉有人偷東西后便挨個到每個帳篷裡搜查,但結果是一件丟失的物品都沒找到,想來這盜賊早已將贓物轉移了。
而士兵也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便宣佈讓他們自己保管好自己的財物,丟了東西一律不管,有些人不滿意他們的處理方式,便辱罵他們無作為,甚至當場鬧事,士兵也不跟他們廢話,鬧事者一律抓起來,關個十天半個月。
楊昭烈得知難民營發生的事後便跟上級請假回來,楊兵的母親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楊昭烈對於住宿,他暫時沒法解決,不過他向上級預支了一個月的俸祿,上級念他是個老兵,便同意了他的請求。
楊曉站在大街上,街上車水馬龍,有人衣著光鮮、有人衣著樸素、有人衣著襤褸,有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乞丐,可這次他卻不知道該找誰問路了。
他在原地站了差不多有兩分鐘,有些茫然,不知道回家的方向在哪,更不知道當鋪在哪。突然,一個衣著華麗的大人從他身邊路過,嚇得他躲進了巷子。
好一會他才探出頭來,發現穿著華麗衣服的那個人早已遠去。
楊曉重新走了出來,一個號稱神運算元的男子走進了他的視野,他拿著一根掛幡,幡上寫著一個“神”字。
“孩子,你要去哪?”神運算元問道。
“我要……”楊曉還沒說完,神運算元打斷了他的話。
“你在找當鋪,是不是?”
“是,您知道當鋪在哪?”
“讓我猜猜你為什麼找當鋪,”神運算元裝模作樣的掐指算了起來,隨後說道,“你現在住在難民營,你母親生病了,家裡還有一個妹妹在等著你。”
楊曉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位大叔怎麼對自己的事瞭解的這麼清楚,莫非真是神通廣大?
“那,您能救我孃親嗎?”楊曉哀求道。
“可以是可以,但……”
“但是什麼?”
“我這裡有一瓶包治百病的藥水,只要你母親喝下去,保證立馬見效,不過價格昂貴,你有錢嗎?”
“要多少錢?”
“十兩。”
“可我身上沒錢。”
“那你身上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有一個玉鐲子。”楊曉已經徹底卸下防備。
“給我看看。”
楊曉掏出鐲子給這個神運算元,神運算元接過,他開啟包裹鐲子的布,將鐲子拿起仔細瞧了瞧,心想這可是個好東西,價值起碼幾百兩銀子,他故意轉身對著太陽看了看,低頭的時候將其掉了包,他將一個大小差不多的鐵鐲子包裹好。
“你這也就是個普通的鐲子,不值錢。”
“那怎麼辦,我只有這個了,求求您,救救我母親吧。”楊曉甚至跪下來求他。
“行吧,今日你遇見我,也算咱倆有緣,這瓶藥水就權當送你了,這鐲子你也拿好。”神運算元將一瓶不知名的藥水和鐲子一併遞給他。
楊曉接過來,連忙給神運算元道謝,他站在原地目送神運算元離開,直到他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楊曉覺得自己這次遇到大好人了,不僅得到了一瓶能夠包治百病的藥水,而且一分錢不花,心裡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