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汴州以外的第一個城池,下來休整了一番後,賀持盈也換上了輕便的行裝,作男兒打扮。
“關外民風彪悍,出門在外,委屈夫人了。”
“有什麼委屈的,你們都是這樣打扮,若只我一個人弄的花枝招展,那才叫奇怪。”
沈偃帶的人,個個都會武,只有賀持盈嬌弱些,他帶著她上馬,賀持盈動作也還算利落。
“怎麼樣,不會給你拖後腿吧?”
賀持盈衝他挑眉說道,沈偃帶著欣賞的笑看她,她總是那樣出人意料,上馬的動作都比別人好看。
她是一個寶藏,只有不斷挖掘才能見到新的光芒。
“不會,夫人在,那是如虎添翼。”沈偃翻身上馬,和她同騎一匹。
“別叫夫人,以後就兄弟相稱吧,免得讓人看出來,你說是吧大哥?”
賀持盈在前,他在後,她的身量嬌小,剛好可以窩在他懷中。
“既然你都叫大哥了,我必定護好你這個小弟。”
長鞭一甩,馬兒如離弦的箭,朝著關在飛奔,涼風在耳邊嗖嗖嗖的刮過,吹得人精神一震。
賀持盈本就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對這樣刺激的事情自然要感興趣些,她也非生來就是個只知道規矩的沉悶婦人。
在哪裡,就要行哪裡的規矩。
“再快些!”
她吼道,風呼呼刮過,將人的話吹散在風中,前方是未知的路,身後是沈偃寬闊的胸膛,這一刻賀持盈覺得天大地大,她可以恣意瀟灑的活著。
“好!”
沈偃也大聲的回答著她,要是可以這樣一直縱馬奔騰下去該多好。
*
馬兒跑的多快,人笑的多歡,現在就有多慘痛。
客棧裡,賀持盈岔開雙腿哀嚎。
“好痛啊,誰叫你騎的那樣快,你倒是沒什麼不舒服,我這裡都破皮了!”
她耍賴似的用腳去蹬沈偃,五月的天兒,即使不蓋被子不穿褲子也不冷,傷口被風吹著還挺舒服。
“怪我,我先幫你凃藥,這些藥早就讓霜降給備下了,她醫術很好,明天一覺醒來就能好全。”
沈偃指腹蘸著藥膏,一邊應著她的話,一邊輕輕的按揉在她腿上,大腿內側果然被磨破了皮。
他心中微痛,又不是常年在馬背上的人,還非要逞強讓再快些,那是馬上又不是床上!
不管在哪,都是要受傷的!
那樣細嫩的皮肉,怎麼經得起摧殘,看著一片紅腫,以後還得多騎馬才行。
“疼得很,你下手輕些!”
賀持盈仍然歪著身子叫喚著疼,若在其他地方,她斷然不會這麼嬌氣,可她本就是個嬌氣的人啊。
只是沒人在意她的本性如何,從出生到遇見沈偃之前,身邊人都只是讓她做一個端莊賢淑的女子。
也許是吹了一天的風,騎了一天的馬,趕了一天的路,離開了生長的地方,離的越來越遠,人的天性逐漸得到釋放。
“我給你吹吹就不疼了,回去之後我讓人包個馬場下來,你空了就去騎,多練練,在馬上總比在屋裡悶著有意思。”
沈偃說完,藥也快凃完了,只是腿上的紅腫看著觸目驚心,誰叫她生的那樣白,有那樣一副嬌弱的身子呢,叫人看了就心疼。
他心疼的湊近些,輕輕的吹著涼風,手掌還在一旁充做扇子給她扇著。
他的神色很認真,賀持盈心中微動。
“你不會覺得我拖累你了嗎?不會覺得我矯情嗎?”
她問的沒頭沒腦,沈偃卻寵溺一笑,他懂,他都明白。
“不會,我喜歡你這樣。
若你生長於塞上,或許你是騎著馬兒揮著鞭子的美嬌娘。
你生長於深宅之中,你也是最最好看最溫柔賢淑的貴女。
不管你在哪,你都是最好,你什麼樣子我都覺得好,並不是因為那個懂規矩的你,我才喜歡的。”
沈偃握著她的膝蓋,她小腿立在床上,便於塗藥,此刻卻也方便他握住。
賀持盈忽的笑出來,天底下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會這樣肯定她了。
沒有人會這樣耐心的面對她,回應她一次又一次的試探,再給她全心全意的肯定。
她心想,或許自己也應該大方一些,多給出一點愛,或許可以放心大膽的多愛他一些。
這夜,燭火搖曳了許久,滿室生香。
五月的尾巴,他們走走停停來到了關外,賀持盈的騎術也越發精湛,再多的理論都不如親自騎一個月的馬。
到了地方,有人前來接應。
“主子,被唐闊收買的那些人死了大半,只剩下幾個沒什麼名氣的還活著,那幾個收銀子的都是事發後三年內死盡。”
唐闊就是唐老爺的名諱,買兇殺人案的主使。
他不會耽擱案子,也不會丟下賀持盈,便派了人前行一步,提前處理好一些必要的事情,這樣就不會耽誤他與賀持盈。
查案是真,想帶她遠離宅院也是真。
沈偃慶幸自己這麼做了,他能感覺到賀持盈對他又多了一點“真”,若把她一直困在宅院裡,倒也能過下去。
只是愛一個人,就想讓她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見前所未見之物,去從未去過之地,大好河山都想讓她看遍。
“過去看看。”
賀持盈充當著一個小弟的角色,跟在沈偃身側,只是要落後一步。
關外的景色與汴州大不同,黃沙黃土居多,這裡的人大多也生的粗獷,行事也豪爽。
幾人停在一處民房外,屋裡亮著燈,有孩童歡笑聲傳來,不管在哪,家中的燈光都是那樣溫馨。
“現還活著三個人,均是那案子發生之時,被帶去充數的,沒分到什麼銀子。”
充數?殺人越貨不都要找高手嗎?怎麼唐闊找的這麼拉?
賀持盈心中疑惑,不過她沒有出聲,一出聲這聲音可就不太好偽裝了。
民房的門被忽然推開,屋內眾人齊刷刷的看過來,只有一對中年夫婦,一個老漢,一雙兒女。
屋內的擺設一覽無餘,是個窮的叮噹響的家庭。
“你們是誰?”
中年男子警惕的站起來,將妻子兒女護在身後,飯桌上擺著幾個紮實的大餅子。
他們手中有刀劍,那男子自然看的到,那一輩子只做過的唯一一件虧心事立馬湧上心頭。
老實人老實了一輩子,若有一件事對不起良心的,便會耿耿於懷一輩子。
*
阿盈就是那種會不斷試探的人,她沒有辦法確定這個人值得她付出感情,如果只做隨便一個人的的正頭夫人,將就的過一生,是不需要太多感情的。
沈偃就是那個會千百次肯定她,千百次以最真摯的愛意回應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