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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風蕭蕭兮論焚書

大燕的風雪再猛,也飄不到遠在西邊的大秦,只因中間還間隔著萬重邊關。

就像孟長生眼裡的馬車,便是兩匹健壯的馬兒飛奔,也沒辦法讓他一夜之間飛度萬重山巒,回到咸陽城。

這一年的冬至他跟張良兩人終是沒有趕回皇城的書院。

張良陪不了夫子,孟長生陪不了妹妹。

便是那踏歌而行的荊軻大人,這一年也沒能陪同太子丹於薊城之中煮酒賞雪。

三人的命運不同,但是此刻的方向卻都是向著大秦的皇城賓士而去。

過了易水河,孟長生便失去了荊軻所乘那輛馬車的蹤跡,同樣,離開了大燕,荊軻便再也沒有再見過張良。

英雄惺惺相惜,不需要朝夕相對。

小靈兒眼見哥哥冬至不回,跟夫子嚷嚷了兩日,眼見沒什麼作用,便也安靜下來。

茶道學了一個入門,用夫子的話說眼下的小靈兒煮的茶,比師兄張良煮得有靈氣。

劍道也學一個入門,用哥哥削的那把木劍,小靈兒眼下每日都在苦練一個時辰,夫子笑雲眼下的小靈兒可以劍斬野狼了。

至於琴道嘛,小姑娘才開始叮叮咚咚,剛剛把五音找聲齊,總算彈出來的曲調不嫌難聽。

夫子看著她笑道:“還行,比你哥哥在大明湖邊拉得那琴聲好聽。”

小龍兒總算找到了一些安慰,看著夫子笑道:“如此說來,等哥哥回來小靈兒得給他彈一首曲子,讓他瞧瞧。”

夫子看著她笑道:“書院可不止這幾樣東西,接下來你還得好好學習才是。”

小靈兒一聽頓時洩了氣,嚷嚷道:“估計師兄也沒將六藝盡數學會吧?”

夫子一愣,隨便哈哈笑道:“那是因為你師兄比你笨啊!”

正說話間,小院門外傳來了叩門聲,小靈兒呼啦起身去迎客,不一會帶著一身風雪在身白袍的公子扶蘇走進來。

夫子想了想,看著小靈兒問道:“小靈兒你今天練過劍了沒有?”

“還沒呢,正打算喝過這道茶就去!”小靈兒看著夫子,老實地回道。

“那還等什麼,要老師陪著你練麼?”夫子一揮手,將小靈兒打發去院子裡修行自己怕劍法。

小靈兒知道老師要跟來人聊天,也不囉嗦,嘻嘻一笑往堂外走去。

見過哥哥的修行,眼下的她可不再需要夫子每天都來敦促她了。

公子扶蘇微微一笑,跟夫子解釋道:“冒然打擾,只因為宮中之事有了一些變化。”

夫子一邊換了茶重新煮水,看著他淡淡地問道:“何事驚慌?”

公子扶蘇看他夫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父皇要對民間的藏書動手了。”

原來上回博士齊人淳于越反對秦王推行的郡縣制,要求根據古制,分封子弟。

丞相李斯自然不同意。他可是站在秦王的立場,並主張禁止百姓以古非今,以私學誹謗朝政。

秦王思考再三,經過數月的衡量,決定採納李斯的建議,下令焚燒《秦記》以外的列國史記。

對不屬於博士館的私藏《詩》、《書》等書籍限期交出燒燬。

若朝野有人膽敢談論《詩》、《書》者以大不敬處死,所有關於六藝的詩書只能藏於朝庭,禁止私學,想學法令的人要以官吏為師。

而且這個決定將在三天後向天下推行,凡敢私藏妄議者皆斬!

夫子這才明白過來,看著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一切已成定局,天意使然,你我又能奈何?”

公子扶蘇尤有不甘地看著夫子說道:“夫子以為,弟子該不該跟父皇據理再爭取一番?”

夫子搖搖頭,看著他輕聲說道:“此非李斯所能想出的招數,他只是將你父皇的心思當面說了出來,你不應該再去踫壁了!”

三日之後將在開始焚書,地麼剩下的那件事情估計在徐福離開之後,也會進行吧?

那個讓小靈兒成天擔驚受怕的盧生,想必也就要這個春天將要亡命天涯了。

一切都在按著既定的軌跡緩緩地往前推動,誰也改變不了,誰也無力改變。

這些影響了數千年曆史的大事件,將在夫子的眼皮底下一一上演。

老道士的弟子自洪荒世界來此見證這偉大的一刻,自己莫不是親自經歷一場無可奈何的變革?

對於眼下的對與錯,夫子沒有能力去分辨,孟長生同樣沒有。

直到數千年後的大唐皇朝的皇帝,想起當年的秦王作出的決定,依舊無法評判對與錯。

想到這裡,夫子微微一笑,不再說些什麼。

公子扶蘇似乎極其痛苦,看著夫子問道:“難不成,我就眼睜睜地看著這事在我們眼皮底下一一上演,那些詩書可是前人的心血,思想的精華啊。”

夫子心裡再嘆了一聲,心道你腦子裡少一根筋麼?

你老子要燒書,你難道不能趁著他還沒支手趕緊地去購買一些回來存放著,留給後世之人去閱讀?

再說,焚書也只是不讓民間再收藏相關的書籍,但是官府裡依舊會收藏,以後要看這些典藏,只能去官家的書院了。

想到這裡,夫子看著他搖搖頭,靜靜地回道:“我若是你,就趁著還沒開始禁書,趕緊去市面的書局去收購一些……”

公子扶蘇趕緊回道:“這事學生自然明白,早些時候便悄悄地買了不少關於六藝的書藏於府中了。”

夫子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不要留在皇城,你去邊關的時候盡數帶上吧,到時候找一個放心的先生,傳給他。”

公子扶蘇聞此,扶掌感嘆之下跟夫子一揖到地,悠悠說道:“夫子名滿天下,果然想的比學生長遠。”

夫子微微一怔,輕聲回道:“虛有薄名而已,將六藝之書藏於民間,總有一天會開花結果的,你不用過於憂心此事。”

在夫子看來,莫說孟長生已經買了不少的六藝典藏,便是連張良,也在他的開導之下買了不少。

只在這些典藏能流傳下去,那麼被秦王焚掉的史書自然能夠薪火相傳,代代不絕了。

“夫子您太過謙了。”

公子扶蘇聽聞夫子讓自己將詩書帶往邊關,找人相關,心裡已經是感嘆不已。

想著今日下山之後再去採買一些,在前往邊關的路上逢人相贈,他就不相信自己未必不改改變既定的結局。

“正如江河濤濤,我們年年費事費力去修築,依舊止不住來年洪水氾濫……希望這些保留下來的書籍也能象那荒原上的野草,年年都能長生……”

端起夫子倒上的熱茶,公子扶蘇如同捧著一顆火種,有一種看破黑夜的喜悅。

夫子一聽,禁不住哈哈笑道:“那自當是天隨人願啊?不要以為只有你一個人走到了絕路,要知道路的盡頭才是大海的開始……”

公子扶蘇似乎聽出了夫子此話中不同的意思,喃喃說道:“路的盡頭才是大海的開始?老師這大海在哪裡,離大秦很遠嗎?”

夫子揮手指著堂外說道:“自咸陽一路往東,走到路的盡頭,便是入海口……只是大秦交通不便,很少有人去過。”

公子扶蘇恍然大悟,看著夫子微微一笑說道:“看來讀萬卷書,果然不如行萬里路,學生待到開春,將要陪同蒙將軍一同去邊關修繕長城了。”

夫子一聽默然。半晌後輕聲說道:“難不成你父皇真的決定讓你跟著蒙將軍去駐守邊關不成?還是你自己猜測的結果?”

公子扶蘇搖搖頭,輕聲說道:“前些天,父皇便將此事徵求我的意思,弟子想著夫子之前的預測,便答應跟著蒙將軍一同去邊關……”

“原來如此。”

夫子苦笑一聲,看著眼前這個長得儒雅的青年,怎麼也沒辦法將他跟殘酷的秦王聯絡起來。又想著他往後的種種,難免無語唏噓。

指著桌上的一壺清茶說道:“趁著春未致,還有一些時日,你若不嫌麻煩,倒倒是可以上山來陪老頭喝幾杯清茶,等著一山的風雪融化。”

公子扶蘇淡淡一笑,且將愁容暫且忘卻,只為了眼前這個為他開解的老人。

……

馬車迎風冒雪,頂著一路的風霜,終於在申時將盡,城門將在關閉的時刻馳進了咸陽城。

張良望著一臉倦容的孟長生問道:“要不要跟我回書院?話說你妹妹還在山上陪老師呢?我們先去書院接她回杏花村?”

靠在窗邊的孟長生掀開車簾的一角,望著黑壓壓的城牆,心裡有些莫名的厭煩。

搖搖頭回道:“麻煩送我回去,明日裡讓妹妹自己坐馬車回家吧……跟夫子說我有些倦了,過些日子再去拜訪他。”

張良一怔,不可思議地問道:“想不到這回從大燕回來,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連跟我去見老師也不感興趣了?”

“我不是夫子的學生,你才是!學生回家去見老師才是正事,趕緊送我回家。”

揮揮手,孟長生望著他不耐煩地說道。

張良見他面色有異,似乎想起了些什麼。孟長生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不再多話,閉上眼睛放下了捏在手裡的一角簾布。

馬車一路賓士,往著朱雲街而去,未及半個時辰便停靠在杏花村的門外。

孟長生將自己的大包小包搬下馬車,給車伕打賞了一袋子銅錢,一轉身開啟了杏花村的大門。

張良急著回書院見老師,也不跟多多說,跳上馬車往書院方向而去。

將買回來的一干事物扔在了櫃檯之上,孟長生關上了店門,這個時候他只想燒一桶熱水,泡一泡一路的風塵,將那些悲涼之意從自己的腦海裡統統地趕出去!

他雖然不知道這個時候荊軻帶著秦武陽已經趕到了何方,但他知道要不了多久,皇城之中便會發生幾件驚天的大案。

這些事情看似跟他無關,可是命運之力將是將自己推到了這些人和事的面前。

按照他跟老道士的約定,他自始自終沒有去見傳說中的太子丹,也沒有跟只是一河相隔的荊軻打一個招呼,寒喧一番。

只在在酒館中匆匆見了那草莽大漢秦武陽一面,便算是完成了見證大燕興亡之行。

若是老道士在此,恐怕也不過如此。

心裡想著,手裡卻沒有停下,一邊生火煮水,一邊順便煮了一鍋白粥。

一路風塵,一路酒肉不停。眼下的孟長生,需要清心。

至於妹妹小靈兒,有夫子在,早一日晚一日,都不是需要他去考慮的事情,他眼下只想將整個世界關在門外。

泡上半個時辰的熱水澡,喝一碗白粥,然後長睡不醒!

離開大唐的那夜,大師姐帶著唐皇的骸骨來見他和婆婆跟李一白等人,他有些鬱郁難過,甚至默默地流下一行淚水。

今天裡回到大秦皇城,一個人泡在熱水中,想著易水邊千人跪伏,為一去不歸的荊軻送行的場面。

眼角有兩滴淚水滑落,混進了冒著熱氣的浴桶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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