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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悲莫悲兮

客堂裡頓時安靜了下來,許久之後,夫子才輕聲說道:“君王要的是千年、萬年的江山,而不是他們實行的什麼政策。”

“為什麼?”公子撫蘇皺著眉頭,似乎很苦惱。

“大秦國又不是立國一年二年,之前對百官、百姓從沒這麼嚴苛,眼下父皇如果出手,豈不是不給兒孫留半點退路?”

對於弟弟胡亥的步步緊逼,公子撫蘇並不十分在意,在他看來最多不要那個皇位了。

再說秦王眼下華富力強,風華正茂,誰敢輕言繼承大位的事情?

看著眼前夫子顯得蒼老的面容,公子撫蘇帶著一絲歉意說道:“每個人的存在,都有他存在的意義,我只想助父皇一臂之力。”

夫子看著面前這位顯得瘦弱,卻一臉堅毅的青年,竟然突然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既感慨命運的不公,也為公子撫蘇的執著傷懷。

畢竟如公子撫蘇所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旁人哪能幫得了許多?

若是在同一天空下,他還能試著去改變眼前這個青年的命運,正好孟長生的命運可以為某人稍作修改,而他自己卻不能改變任何人的命運。

最多,也只能改變跟著他的小靈兒而已。

想到這裡,夫子看著他靜靜地說道:“皇宮深院究竟有什麼好處,竟能讓一個個的大好青年拼了命地想往裡擠?”

公子撫蘇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我從來沒有想過,也由不得我去多想……若是來年開春父皇需要我去守邊,我也會樂得去邊清靜清靜……”

夫子一聽忍不住苦笑道:“我本以為你是一個貪圖榮華富貴之人,沒想到你竟然甘願跟去邊關吃苦……如此我也再別無良策。”

在夫子看來,他唯有祝福眼前的青年能在遠離皇城,能享受幾年的清靜,便算是幾年。

與其在皇城你死我活地鬥上幾年,不如在邊關自由自在過上數載。

怎麼活,都是短暫的一生。就象那些春天的花兒,還沒怎麼看夠,便已經是落入紅泥歸於塵土。

兩人將一壺茶看淺、看冷,輯手過後的公子撫蘇告別夫子,踩著一山的風雪獨自往山下走去。

夫子將他送至院外,望著冽冽寒風中的青年,有兩滴淚止不住地滑落眼角,打溼了他胸前如雪的長衫。

悲莫悲兮,眼下的他明白多說半句話都是多餘。

一揮手,夫子將往身前拂來的風雪擋在堂外,大喊了一聲:“小靈兒,你今天練劍了沒有!”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小靈兒的驚叫聲:“老師別催命,小靈兒就來!”

……

風雪籠罩的咸陽城,盧生在自己僅剩兩個心腹的陪伴下,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回頭看了一眼盧府緊閉的大門,長嘆一聲,上了一輛馬車。

上了馬車之後心腹看著他問道:“先生,我們什麼時候能夠再搬回府來住?”

盧生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右手緊緊抓著車廂的一角,半晌後才淡淡說道:“暫時回不了啦,眼下皇城風聲不好,等到開春以後再說吧。”

對他來說,雖然住在宮裡既然憋屈、又受氣,但總比好過送命。

心腹一聽忍不住報怨道:“證據俱在,大王一定會讓禁軍拿人入獄!說象大人說的,說不定要不了春天,我們就能回府了。”

盧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道連人孫贊都找不到行兇之人,更何況幽居深宮的秦王了,他哪有心思管自己這些麻煩事情?

“看來,我們得為以後的出路早做打算了。”

盧生望道眼前兩個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的心腹,這兩人因為有事外出躲過了那夜的暗殺才活了下來,也成了他唯一能相信的人。

也是從這天開始,讓盧生萌生了去意,知道皇城雖好,卻不是自己的歸老之地,他要從現在就開始為以後作周密的計劃了。

想到這裡,看著眼前的二人說道:“你二人安心跟著我,別的我不敢保證,但至少可以讓你們一世無憂,不用為吃喝發愁。”

兩個心腹互看了一眼,心道眼下的三人可是綁在同一條船上,既然主人已經做出了承諾,他也也別無他法,只能跟著一起往前繼續走下去。

……

清晨時分,一輛馬車辰時便離開了客棧,馬不停蹄地上了官道,往魏國安邑的方向駛去。

這已經是孟長生跟著張良出行的第三天了。

張良摸著手畔的劍鞘,眉頭微皺。

心裡盤算著到了安邑之之後,會不會遇上一些瘋癲的魏國殺手,將自己和孟長生當成秦國的人來襲擊。

眼下的七國,除在大秦帝國,其它六國心裡都憋著一口氣,只想著抓住一個秦國的官員出氣,即使抓不住秦國的官員,抓住一個商人也能出氣。

而在他的內心深處,卻早就盼望著此行。

一來可以讓他見識一下七國的大好河山,二來還能見識一下夫子嘴裡的幾位英雄人物。畢竟古人常言:自古英雄出少年!

雖然他已不是少年,卻懷有一顆少年的心。

更何況在他身邊還有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一個連皇城神棍盧生都不怕的少年孟長生。

看著身邊閉目養神的傢伙,心道這回出行可比上回有意思多了。

且不說有一個可以聊天的物件,更重要的是再不用為喝酒發愁,想必兩人一路來回,能見識不少的人文風情不說,光是兩大甕酒,便夠他喝個來回了。

稍許沉默之後,張良看著孟長生忽然開口說道:“我說,對於大燕此行,你心裡有什麼期待的感想麼?”

稍後頓了頓,沉聲說道:“說不定,我們在路上會遇到襲殺之事,你怕是不怕?”

孟長生看了他一眼,想著就要經歷的那些人和事,略帶一絲傷感地搖搖頭。

輕聲說道:“有你在,我需要害怕麼?若我是一個怕死之人,不如留在城裡陪著妹妹開店賣酒,也犯不著這迎著風雪去冒險了。”

在他看來,不到張良遇到生死危機之時,他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哪個舉動,便會改變時間長河中的某些結果。

張良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可思議地說道:“我說你的心可真大啊,便是盧生府上發生的那件驚動了秦王的大事,也沒見你皺過一下眉頭。”

孟長生一想起盧生那胖乎乎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就那又胖又蠢的傢伙,如果也需要我來害怕,倒不如去買一塊豆腐撞死算了。”

“那麼六國的殺手呢?”張良坐在馬車上,輕輕彈著手中的長劍,在他看來孟長生出行連一把武器都沒的攜帶,說不得遇到事情只能自己上了。

最讓他想不明白的是,象大楚那樣絲毫不比秦國弱的大國,居然就這樣無聲無息在秦王手中敗北!

孟長生可以不管,但是他張良必須考慮接下來的事情,雖然夫子最近以來沒有怎麼幫助到自己,但他清楚,包括上回的遠行夫子都是磨礪自己。

之所以盧生公孫贊之類的人物一直對自己保持著忍讓的態度,都是看在書院夫子的面子上。

除了已經倒黴了的盧生,自己在咸陽城從來沒有遇見過真正的挑戰。

夫子雖然說眼前這個少年是一頭狼,可他左看右看,孟長生的身上都沾滿的銅臭味,自己只是借了一把雨傘忘了還,便讓他從春天記恨到夏末的時光。

“很厲害麼?”

孟長生看著他靜靜地說道:“夫子說過,我這回只是陪你出來看風景,遇到事情得你自己想辦法,你也用不著理會我……”

“至於你遇到打不過的殺手怎麼辦……”孟長生淡淡地笑道:“自然是跑路啊,打不過你還要跟人拼命,豈不是跟盧生那神棍一樣笨了。”

張良象看怪人一樣看著孟長生,因為老師夫子給他的感覺太過神秘、強大,而夫子卻依然無比信任孟長生,看他看來這就不可思議。

因為跟孟長生交往這麼久,他就沒見過這傢伙出手。

便是當街刺殺的那一回,也是因為自己趕到時戰鬥已經結束,而所有的話都是孟長生一面之詞。

以至於到現在,他依舊認為救了孟長生一命的蒙面人,跟殺了盧生府上黑衣殺手的是同一個神秘的傢伙。

由此得出結論,眼下這傢伙的命實在是太好了。

張良搖頭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哪能遇事就跑路?如此愚蠢的行事方法,與你釀酒的能力相差太遠了。”

“對我來說,活下來才是最要緊的事情。”孟長生淡淡說道:“至於是打敗對方還是自己跑路,對我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分別。”

張良自然不肯同意他的看法,輕聲說道:“話說燕趙男兒多壯士,寧願掉腦袋也不肯失節的人大有人在……”

他哪裡想到,眼前這個傢伙不是不想做英雄,而是根本沒辦法做英雄。

用孟長生偷偷跟小靈兒說的話就是,自己兄妹二人於在秦來說就是路人甲而已。

小靈兒當時迷糊地問道:“哥哥路人甲是什麼?很厲害麼?”

孟長生看著她苦笑道:“厲害個屁,路人甲就是你明明可以出手打對方一個耳光,但是因為你害怕改變某些事情的結果,不得不忍著,結果就是隻能看看而已……”

小尹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笑道:“那確實很憋屈。”

張良有些快意地笑了起來:“我們各有各原則,我也不會強迫你去做什麼,這事夫子曾經跟我說過。”

他有資格說這個話,畢竟他當初遇到夫子的時候,還是一個莽夫,而眼下的自己卻已經走上的修行之道。

他張良將是大秦帝國青年一代中的傳奇人物,這是夫子說的。

孟長生眼皮微微跳動了兩下,在這些天與張良的對話中,發現對方竟然藏著著一顆不屈的雄心,心道難怪夫子要收他為徒。

原來是指望這傢伙有一天能掀起驚天的波瀾,改變一個時代的格局。

空海的書裡曾說過,張良曾會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但因為命格有缺,限制了他,所以只能入相而不能為王。

可能因為跟了夫的了原因,終是讓張良窺探的了一些天機,最後激流勇退,在晚年得以善終,算是一個很也不起的人物。

孟長生嘆了一口氣,看著這個傢伙說道:“我愈發覺得好奇,為什麼盧生那傢伙惦記了你許久,卻不敢讓禁軍來找你的麻煩。”

“因為我的身世比較特別。”張良笑道:“我的家人在多年前搬去了韓國,只有我一個留在咸陽,他敢逼我麼?”

“那確實不敢逼你。”孟長生笑道,“在他眼裡,估計你就是一光腳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