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子起身望著窗外搖頭晃腦的學生,似乎回到當年墨筆韶光慢,燭燈歲月長的日子。
“後來我請求父親收他入書院,父親心善留他在此學習,劉斌白天學習,晚上挑燈夜讀,平時也會幫著做些雜活,宣德八年的秋闈我落榜了,劉斌不負眾望中了舉,後來便聽說去了盛京當差。”
“你們算是他的恩人摯友,他平時沒有時和您書信來往嗎?”姜云溪問道。
宋夫子搖搖頭,“宣德十年他書信託我在渝城幫他看一套三進三出的宅子,秋季他們便搬了過來,就在城東的桃花巷子裡,當時那套宅子的價格是五百兩銀子,後來我們再也沒聯絡過,就連我父親病重過世他也沒來看望過。”
“那他現在還在渝城嗎?”姜云溪皺眉。
“大抵是不在了,他們家桃花巷的房子賣給了周珂,也就是你們剛剛所問的林娘子的夫君。”
“那您認識林娘子?”
“林娘子也是我父親的學生,我們三人是一起參加的秋闈,嵐兒和劉斌不一樣,她天生就是讀書人。”
宋夫子提起林娘子,言語裡帶著一點酸澀,又有點異樣的情愫,“她年紀比我們都小。”
越凌霜又想起林娘子的樣子,她明明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卻被一段不幸的婚姻折磨成了四五十歲的樣子。
“從小我們一塊兒長大,她的父母為了生個兒子,一連生了好幾個孩子,終於在她後面如願以償。”
宋夫子回憶起往事,嘴角微微翹起:“她在家中排行老五,她的幾個姐姐,都被他爹孃賣去了做丫鬟,她想讀書,想過上好日子,便拜入了我父親門下,白天要在家中照顧弟弟,洗衣做飯,一有時間便會來書院與我們一起學習。”
“後來她去盛京參加春闈。”宋夫子轉過身來,給自己添了杯茶,一杯飲盡後卻帶有幾分苦澀,“沒想到,她竟落了榜,回渝城後便嫁給周珂,後來周珂有了新歡,她便說她要帶著小歡去盛京出人頭地。”
姜云溪似乎悟到了點什麼,“周珂是個什麼樣的人?宋夫子,看得出您對林娘子有意,為何她會嫁給了周珂?”
宋夫子苦笑:“周珂有個好皮囊。”
無錯書吧越凌霜不由自主的偷偷看了眼薛翊。薛翊此時也給越凌霜回了個挑釁的笑容,越凌霜收回了目光尷尬的清了清嗓。
“他在渝城十分招姑娘喜歡,但一直也沒個正經事做,後來不知怎麼著就發了筆財,嵐兒終究還是選擇了他。”
臨走時,越凌霜看了看書院的環境,整潔的院子裡沒有一點女性的氣息,“宋夫子,有些事如果像冰雪一樣封住了你的心,不如放把火把冰雪都融掉,迎來的將會是一個春天。”
繁華落盡,素以秋塵。迎雪思卿,不知春至。
“原來劉斌和林娘子認識,你們說劉斌為什麼甘願去做個令史不去參加春闈呢?”越凌霜託著腮,鼓著臉,可愛的樣子,讓薛翊不禁多看了兩眼。
姜云溪望著車窗外,看著路過的黃土地:“也許是因為錢吧。”
“哎,林娘子放棄了愛慕她的宋夫子選擇了有錢的周珂,最後落得個居無定所,音容盡毀,劉斌為了錢,讓自己的寒窗苦讀成了笑話。”越凌霜唏噓這個荒唐的世界。
薛翊看著兩人苦悶的樣子,決定給她們解解惑:“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追求名利,真正能遵從本心,最後成為一個遺世而獨立的大儒者又有幾人?”
越凌霜嫌棄的看了一眼薛翊,“我怎麼覺得你和周珂還有那麼幾分相似,師姐,千萬別被有錢人騙了。”此時的越凌霜覺得自己就是人間清醒。
“下一步我們要去找周珂嗎,可我一點兒也不想去見那個‘渣男’。”
當敲開桃花巷裡的那道門時,走出來的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三十左右,說不上多漂亮,但一顰一笑卻十分勾人。
“你們找誰?”
“劉斌劉官人是不是住這兒。”
“不認識,你們敲錯門了。”美婦人腰一扭門一關,姜云溪吃了個閉門羹。
姜云溪喪氣的上了馬車,搖搖頭。
越凌霜思忖了會,她打量了一番薛翊,用腳尖踢了踢他的修長的小腿,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薛郎君,要不您幫我們去問問唄。”
薛翊姿態散漫地坐在馬車裡,挑了下眉,唇角彎起:“我是無恥小人,我不去!”
能屈能伸是越凌霜具有的良好品格,“不,您是薛大善人!”
薛翊癟了癟嘴,點點頭:“可我與周珂幾分相似啊!”
“周珂哪來的笑話,您這種少年有成,霞姿月韻,淵清玉潔之人,怎能與他一道說出口。”
薛翊對越凌霜的奉承很滿意:“叫聲薛郎我聽聽。”
“薛郎,薛郎君,薛大官人。”越凌霜甜甜的喊道。
“行,那我就發發善心幫你一次”說完撩起衣襬,長腿一跨,下了車。
“師姐,你笑吧,別憋著,他要是能找到劉斌的資訊,我叫他薛祖宗都行。”
姜云溪再也忍不住,掩面笑出了聲。
越凌霜微微挑起車簾的一角偷看著車下的事態發展,看看薛翊是怎麼拿下這個風韻少婦的。
敲門聲再次響起,門內美婦人不耐煩的聲音響起“誰啊,總在這敲敲敲的。”
這次開啟門卻見到一個翩翩少年郎。
“這位官人,您找誰啊?”溫柔的聲音能掐出水來。
“小娘子,請問劉斌是不是住這?”
“要不官人進門聊聊吧,外面風大,小心著了涼。”
“那就多謝,小娘子。”
見薛翊許久未出,越凌霜有點慌了,薛翊不會被灌酒了,被佔了便宜吧!她甚至有了想去敲門的衝動。
“你在擔心薛郎君嗎?”姜云溪看著越凌霜焦急的模樣問道。
“怎麼可能,我是怕她見色臨時起意,誤了我們的事。”死鴨子嘴硬也是越凌霜具有的另一個良好品格。
越凌霜掀開車簾問:“吉祥,你家阿郎,喜歡這樣的。”
吉祥翹著嘴:“我家阿郎,不是什麼樣的女人都能入他的眼。”他又瞅了眼越凌霜,“特別是你這種。”
“呵,誰稀罕!”車簾子被重重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