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像往常一般,越凌霜每天除了竹下歇涼逗狗就是刺繡學習,看著自己紮了幾個針孔眼的手指,她十分的心疼自己,何必呢,十指連心,這心能不疼嗎!
嚴家打算待嚴文欽弱冠後娶她進門,也就是說這嫁衣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越瑾漪盡心盡力的教著越凌霜刺繡。
“長姐,我愚笨,我魯鈍,我是繡不好的,我決定放下了。”越凌霜癱在了外榻上。
“你這樣三日打魚,兩日曬網,終究什麼事都會辦不成。”越瑾漪教訓道。
越凌霜想開了,他們嚴家登門求的親,有什麼苦果也是他們嚴家自己咽啊,她急什麼。
“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辦法總會有的。”
越凌霜回了房,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肚子,當下覓食才是要緊的事啊。
“絲竹,有什麼好吃的酒家茶樓嗎,盛京的那幾家,我都快吃膩了。”
絲竹是越凌霜的貼身丫鬟,伺候人的活她很少幹,平時的主要任務就是幫越凌霜打探訊息,跟著姑娘吃,跟著姑娘喝,哪家丫鬟有這種待遇,因此絲竹對自己這個主子再忠心不過了。
“姑娘,平康坊新開了家酒樓,聽說他們家的點心比那宮中御廚做的還要好吃三分。”絲竹一臉憧憬。
她的嘴早被前世的小吃養刁了,今生好吃的也吃了不少,比如說她那便宜表舅賜給她的芋泥水晶糕。
這芋泥水晶糕雖然沒有食品新增劑的加成,但口感可以用驚豔來形容了,花朵的形狀,透明的水晶表皮,裡頭紫紅色的餡若隱若現,花芯處點綴著些許桂花,一口咬下去QQ軟軟糯糯,甜而不膩,帶著些許清涼,嚥下後唇齒留香,感覺桂花的香氣包裹著身體,連撥出的氣息都帶著幾分香甜。
越凌霜彎下腰蹂躪著眯眼休息的小七,夾著嗓子唱道:“你想不想吃個點心,快跟我一起來。”
無錯書吧前一秒眯眼休息一動不動的小毛球,下一秒收到“吃”的資訊馬上活力充沛精神煥發,搖頭晃腦的轉了好幾個圈。
“好嘞,這就帶你去大吃一頓”,白色的毛球露出燦爛的笑顏,伸出舌頭哈著氣表示附議。
越凌霜來到這新開的酒樓門前,當她看到眼前的雕樑畫棟,青磚黛瓦,一派江南風光時,不禁讚歎道:“真是好地方!”但她邁出去的腿又縮了回來。
她看了看懷中的小狗,小狗看了看這園林式的酒樓,笑得更加燦爛了,還時不時發出歡快“嗷嗚!”的叫聲,似乎在說:“狗狗我呀,也想在裡頭吃。”
“你絲竹姐姐說,新開的這家酒樓很豪華,還以為比平常的酒樓多蓋幾層樓,裝修再奢華點,但是沒想到竟是直接建了個江南的園林,你覺得我們吃的起嘛?啊!”越凌霜對狗彈琴。
望著這“一波江水綠,兩岸荔枝紅”古色古香的香石小橋,亭臺樓閣,噴泉魚池,煙柳畫舫,看著門口的三個鑲金大字“望江樓”,已確認是她消費不起的地方。
越凌霜想著若是她嫁人後執掌中饋,那也將是一個小富婆,到時候一定可以過上精緻的“豬豬”女孩兒的生活。
越凌霜摸著小七道:“小七呀,今日咱們暫且留個肚子,下次一定啊!”
越凌霜給懷裡的小七畫著餅,小七似乎覺得這個餅太大,自己消化不了,垂耳低頭小聲應了句“嗷~”。
望江樓的主樓上,一男子執著酒杯倚靠在窗旁,看著一少女抱著一白色的糰子,在酒樓門口沉吟未決,覺得甚是有趣。
越凌霜還在望“樓”興嘆,絲竹大老遠跑來“姑娘不好了!姑娘不好了!”
絲竹氣還沒喘勻,叉腰捂肚準備繼續說卻被越凌霜打斷“瞎說什麼,你姑娘我好著呢,出什麼事了慢慢說!”
“姑娘,嚴家來退婚了!”絲竹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她家姑娘找到了如此優秀的郎君,這下沒了得多傷心啊。
越凌霜對這段婚事本來就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可聽到“退婚”二字還是像遭了雷劈一樣的。
“嚴家說姑娘你失了清譽,哪怕與那侍衛沒有私情,嚴家也無法接受,姑娘這可怎麼辦呀?”絲竹帶著哭腔看著自家姑娘傻傻呆站著
大周朝有過女皇,女子也可以拋頭露面,可以入朝為官,可以穿衣自由,但畢竟這還是個君權父權的封建社會。
嚴家這種不容得有一絲汙點的家族選擇“退婚”,這是完全在越凌霜意料之中,她也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到這一天越凌霜還是覺得腦子和內心空空的。
小七似乎明白主人的處境,默默窩在絲竹的懷裡,時不時瞥向自己的主子。
越凌霜很難受,不是為不能嫁入嚴家感到悲傷,也不是為不能嫁給嚴文欽這樣的翩翩郎君難過。
她就是覺得委屈,嚴家這一退婚不就坐實了她名聲敗壞了,既然嚴家做初一,就別怪她做十五了。
十八年來從沒受過委屈的越凌霜,此時在家門口遇到了越瑾漪:“長姐你有沒有覺得這個世界很噁心,我被人撞入湖州中,又有異性喜歡,倒成我的不是了,我將來會不會被隨便許配給人家,然後過上雞飛狗跳一地雞毛的生活啊?”
越瑾漪在門口看見這個失了神的異母妹妹,冷冷的說道:“有什麼好難過的,嚴家對於你只會是座牢籠,至於名聲,靠嫁人就能挽回的嗎,為什麼不試試靠自己,與其在這失魂落魄,不如想想如何讓自己更強大。父親回來了,他和你外祖父在外廳等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回了內院。
越凌霜非常贊同長姐的話,可她也不為這些可惜啊,她就是委屈。
越凌霜的兩輩子過得都順風順水,抗打擊心理素質能力還是太差了。
她現在只想指著嚴文欽的鼻子罵:“你們嚴家算什麼東西,老孃是你們想求娶就求娶,想退婚就退婚的,什麼玩意兒!”
外堂正椅上坐的一位是面如冠玉的美髯公永昌侯越為謙,另一位是面如滿月,疏眉鳳眼的硬朗老漢鎮國公沐清泉。
越凌霜上去給二人請了個安,叫了聲外祖父,父親,見氣氛凝重便不敢再說話,此時針掉地上都得“咣噹”一聲。
王氏打破了這暫時的寂靜,她站起身向前一步跪在了兩人面前“國公爺,侯爺,是妾身的錯,是妾身的疏忽讓霜兒受了委屈,妾身願受責罰。”
“我看你存心不想讓囡囡好過!”呵,可別看這沐老爺子年邁,那聲如洪鐘,底氣十足啊。
“妾身沒有,妾身無愧於沐姐姐”
“你....你還狡辯,你...”沐老爺子氣得打算將桌上的茶盞扔向王氏。
“外公!”越凌霜撲通一聲滑跪在了沐老爺子面前。
跪下那一刻,越凌霜感覺自己膝蓋得碎,她沒想過要這麼賣力止住沐老爺子的怒火。
“王姨對我還算不錯,我相信王姨,而且她要是做了這些害我出糗,不也汙了侯府名聲,對長姐和三弟又有什麼好處!”
“岳丈,囡囡所言極是,若是王氏所為我絕不偏袒。”越為謙安撫著沐老爺子。
“你們夫妻倆一丘之貉,是不是想著我囡囡與那嚴家解除了婚約,那漪丫頭.....”
越凌霜看著老爺子充滿怒氣的眼睛打斷道:“外公,你冷靜想想,嚴家那種不容一絲汙點的家門,只要是高門女眷就能嫁進去嗎?”
看老爺子若有所思,越凌霜繼續呢喃道“況且我也不想嫁了,嚴家規矩多,您捨得孫女過去挨家法嗎?”
說完越凌霜像小狗一樣依偎在沐老爺子身邊,兩眼水汪汪的可憐樣兒,小七都直呼內行。
“嚴老匹夫他敢!”
沐老爺子摸了摸越凌霜的頭“好,我們囡囡不稀罕,嚴老匹夫他家小子配不上我家囡囡,囡囡莫要擔心,待你表哥從西北的戰事歸來,我就向聖上請旨,給你倆賜婚”
說完又轉頭向王氏“你也起來吧,既然囡囡不追究了,那這事就算了,不過往後收起你的小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
王氏朝沐老爺子鞠上一躬“謝國公爺,妾身一直視凌霜如己出,國公爺言重了。”
“哼,最好這樣!”
“岳丈留下晚飯?我讓下人多佈置幾個您愛吃的菜。”越為謙向管家招了招手。
“不必了,我在這兒憋得慌!”沐老爺子哼了聲,拂袖出了門。
越凌霜起身正準備揉揉她那可憐的膝蓋,突然頭腦一陣閃電,剛剛她外祖父說啥來著,表哥?賜婚?
此時越凌霜的語言是無語,她外祖父可別亂點鴛鴦譜啊。
越為謙走到越凌霜身邊也揉了揉她的頭,越凌霜此時覺得自己得禿。
看著亡妻用生命換下的女兒,越為謙無限感慨化作一聲嘆息。
他和晴娘雖是政治聯姻,先帝賜婚,但晴娘活潑開朗像個小太陽,婚後兩夫妻雖無所出,但感情一直也不錯。
時間久了晴娘知道了他與盈孃的往事,盈娘與他青梅竹馬,年少時便相許終身,所以一直未嫁,晴娘知道後心中百般滋味,但可能又覺得自己身子太弱,最後還是選擇接受盈娘。
這些往事一一浮現在眼前,越為謙收回目光,整理了下衣袍朝大門走去。
“侯爺這剛從錦州回來,這是要去哪?”
“去嚴府,這事兒,嚴老得給我個說法”
越凌霜並沒有阻止她爹去嚴府給自己撒氣,她看不起嚴府能心安理得,把自己弄成高高在上道德模範的樣子。
兩人望著永昌侯的背影走遠,王氏回過身看著越凌霜:“霜兒,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這事本來就不是您做的,您不用背這個鍋。”越凌霜努力地擠出了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