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對聯寫的什麼東西？”
“你也配寫對聯？”
“趕緊滾，別來這裡礙眼！”
“怎麼天天來？滾滾滾！”
....
其實張新年的對聯並不是他們說的那麼不堪。
只是他爹張大力的事情，讓其他人也不管張新年的對聯寫得如何，一張口就罵。
以往年關，對聯都是稀罕物。
寓意著來年會更好，很多人家只要出得起錢的，都會去買一副對聯貼在家門口。
不過這副對聯如果是張新年寫的話...
張新年已經到這裡賣對聯有好幾天。
每次過來都會碰一鼻子灰。
不過好在總算沒人再打他，自從二狗那件事，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他進了拳館後。
以前那些一見面就要打他的人，現在只是站在他面前指著他鼻子罵。
這就已經很好了，對於張新年來說。
夕陽西下，張新年將兩條板凳綁在一起，把寫好的對聯放在竹筐裡。
單薄的身影，被夕陽拉長的影子。
他緊了緊身上的粗布衣，寒風不斷往領口裡鑽。
“對聯賣不？”
一道聲音從背後響起。
張新年搖搖頭，他回頭作揖。
“先生，對聯不賣。”
“奇怪，你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在賣對聯嗎？怎麼到我這裡就不賣了？”
說話的人是李玄。
張新年說道：“先生想要對聯，新年可以送給先生。”
他臉上浮現一抹愁雲。
“不過這些寫得不夠好，等我寫出一幅最好對聯，就給先生送去。”
李玄也緊了緊身上的粗布衣，儘管以他現在的修為，寒風凍不到他半分。
“你家裡現在很缺錢嗎？”李玄直接問道。
他其實也不明白為什麼張新年會到這裡賣對聯。
張新年搖搖頭，自從進了拳館後，他跟娘就沒再在家門口被人欺負。
娘拿出了為數不多的積蓄，讓張新年買了一些寫對聯的紅紙。
賣出來的錢，就還給拳館。
拳館是免費收徒，張新年中午經常在拳館吃，這份情，要還。
筆墨這些在張大力還沒當馬匪的時候，就已經買好了。
張新年說道：“不會，先生給的米夠吃。”
“那是為什麼？”李玄把張新年身上的板凳背在自己的肩上。
兩人朝著張新年家裡走。
“先生，新年覺得虧欠太多，想賣點對聯補貼給拳館。”
李玄一愣，他隨即笑道：“先生可是很有錢的，不用你還。”
張新年搖搖頭。
“先生有錢，跟我想還先生人情，這是兩碼事。”
他臉上的表情很認真。
李玄心裡暗暗一嘆，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
別人幫助他一些，他就想盡全力去償還。
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不外乎是這個道理。
而且只要一日不還，就會覺得自己是個自私的人。
“你叫我什麼？”
“先生。”
“想還人情嗎？”
“嗯！想！”
張新年點點頭，一臉堅毅。
“那你就應該學學包子。”
“包榮？”
李玄一邊走著一邊說道：“她把我每天佈置的東西都完成得好，我讓她打多少回撼天拳她就打多少回，雖然嘴上經常喊累，但每次都把事情做得很好。”
張新年微微低著頭。
“可是先生，我只會寫字，打拳打架也沒有包榮厲害。”
“所以啊！你就把字寫得漂亮一分，到時候貼在拳館門口，先生臉上的光就多一分。”李玄拍了拍李玄的後腦勺。
“可是....”張新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可是先生，那樣的話，我豈不是成了一個自私的人，一副對聯，還不了先生的大恩。”
“張新年，自私的人，不會覺得自己是自私的。”李玄鄭重地說道。
張新年愣了一會，他默默低頭。
李玄眯眼笑道：“鎮上都是一些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認識一個，出了你這麼一個讀書種子倒也不容易，先生有個想法，你要不要聽？”
張新年抬眼看向李玄。
“先生請說。”
李玄說道：“我想在拳館旁邊設一間學堂，你負責教人讀書寫字。”
張新年急忙揮動著小手。
“不可不可！新年只是比別人多認識幾個字而已，教人讀書就是誤人子弟，何況，我爹的事情...”
李玄呵呵笑道：“沒事，我只是有這個想法而已，哪天你想當鎮上第一個教書先生了，就跟先生說。”
張新年搖搖頭。
“先生，對鎮上的人來說，學一個字，不如練一招拳。”
無錯書吧這倒是事實，兵荒馬亂的，讀書確實沒用。
李玄也不反駁，因為鎮上確實是這樣。
“無妨，先生還是那個意思，等你真的想當教書先生了，再說。”
張新年暗暗搖頭，他不會當這個教書先生的，那隻會給拳館抹黑。
“可是新年，以後就別去集市賣對聯了，好好琢磨拳館的那副對聯，至於你說的還人情，拳館每年的對聯，都由你來寫。”
夕陽把一大一小兩人的影子拉長。
張新年看著地上的腳印，抬眼看著遠處那間簡陋的屋子。
一位婦人正坐在家門口等著他。
“先生，我知道了。”
李玄將肩上的板凳摘下，給張新年背上。
“行了，這段路，你自己走。”
張新年有些恍惚，他看向李玄。
“先生，您還沒吃飯吧？”
李玄笑著搖搖頭。
“等哪天你能喝酒了，先生自然去你家吃飯。”
他轉過身去，留給張新年一個背影。
張新年看著越走越遠的李玄，對著他的背影深深作揖。
再抬眼，眼眶有些溼潤。
他轉過身去，表情釋然。
張嬸將兒子身上的板凳解開搬到屋裡。
“娘，明天開始我就不去集市了。”
張嬸微微蹙眉，不過她還是說道：“也好，等明年開春娘去找找有什麼活計，拳館的情，要還。”
張新年將寫好的對聯放好，他說道：“娘，先生的情，我自己會還，以後拳館的對聯，我都包了。”
張新年的性格是受了他孃的影響。
不想虧欠別人，稍微虧欠就想著去還，逆來順受，但同時也堅韌無比。
他看著娘，表情認真。
“娘，我要快快長大，直到能喝酒，能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