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5章 手刃

風鳴沙沸,菸捲塵飛,月朗星耀,馬踏人休。

謝承昱三人由近身搏鬥到內力相擊,已經匆匆過了數百招了。一個對掌相擊,三人再次站定。

“謝承昱!”雷煉狹長的眼睛眯了眯,陰沉地道:“你兩次中了我的‘炎冰火毒’,還能大難不死,確實命大!”

“兩次……是你?”謝承昱捂著微微有些發麻的右上臂。這裡幾日前被一隻黑羽箭所傷。想他自從下了歸海之巔,從未受過傷,唯一的一次,便是在……

他攸忽抬眸,墨黑的瞳仁,在月色下閃爍著曜目光華:“十五年前……傷我的也是你?”

“哈哈哈……”雷煉像是聽到了一個什麼好笑的事,高聲道:“我的‘炎冰火毒’,天下間無出其右,難道你此刻才知?哈哈哈……”

“……”

“也對……一個幾歲的小孩能知道些什麼?”雷煉幽暗地道:“不過,話說回來,早知你有今日這番作為,當初在廣陵道,我便該一掌將你擊斃!也好過你三番兩次破壞我的計劃!”

“雷煉!”

二人再無二話,再次出手,以性命相搏。

圖爾迪銳利的眼神在他們之間來回逡巡。二人之間似乎有深仇大恨,又淵源頗深。

生死存亡之際,軍師該不會臨陣倒戈,壞了他軍中的全盤大計吧?

就在圖爾迪因遊移不定而愣神的一瞬間,斜地裡竄來一陣陰風,冷的人直髮顫。

緊接著,“咻”地一聲,如鷹嘯虎鳴,劃破長空。

“誰?……”圖爾迪正欲轉身看個清楚,“砰\"地一聲悶響,他的胸膛間一冷一沉。

他低下頭,右胸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銳利的箭頭。他再揚頭看去,一道箭羽“唰”地一下襲來,他條件反射般偏過頭,穿雲箭擦著他的耳際飛過。

“是你?”圖爾迪壓下喉頭幾欲噴薄而出的血腥氣,強撐著道:“你還沒死?”

“你和你的兵沒死,我還死不了!”蒙乘風將手中弓箭緩緩放下。方才那一箭,只差一點,便取了圖爾迪的狗命!

“哼……口氣倒不小!”圖爾迪捂著胸前傷口,他皮粗肉厚,胸腹間的肌肉尤其發達,倒不覺得有多疼,“我帶兵突襲斷魂幫,原本就是要抓你的,可惜撲了個空啊!你的那些個兄弟們,可都是因為你而死的,現在卻偏偏只剩了你一個,你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世上?”

“……”

“不如,我現在就送你去地底下,與他們團聚?”

說罷,圖爾迪以戟頓地,戟頭與地面撞擊出劇烈的聲響,引得整個大地都彷彿在震動。

圖爾迪借力騰空而起,以泰山壓頂之勢撲向蒙乘風,誓要一擊將他擊斃。

蒙乘風以手為盾,雙臂交叉,下盤沉底,硬生生接住這一招。他的穿雲箭本就適合遠攻,近身搏鬥不是他的長處。

然而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拿下圖爾迪的首級,才是頭等大事!

眼看受傷的圖爾迪,像一塊巨石砸來,剛猛有餘,靈活不足。蒙乘風趁他遲滯了的一瞬間,一手抵在他的右肩,一手持弓打了個陀螺旋身。

墨髮飛揚,衣袂迎風。待蒙乘風穩穩落地,他反手持弓,弓弦已經橫亙在了圖爾迪肥大的脖子間!

剛韌的細弦,因強勁的氣力而繃緊,勒得圖爾迪的頸間泛了紅。

“你……你!”圖爾迪的右手,還握著他的那把長戟。然而以他多年的征戰經驗而言,從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受制於人,命懸一線。

因背對著蒙乘風,他看不清他的神色。圖爾迪慌忙丟掉青銅戟,雙手抓住頸下的利器,慌張地道:“你想怎麼樣?”

他剛想抬手,用蠻力將這細線扯掉。

“唰”地一聲,呱呱墜地,首屍相離,赤血飛噴,如墨如虹,有幾滴濺到了蒙乘風俊美的臉龐上。

他緩緩地回過身,抬腳跨過橫在地上的圖爾迪的軀幹,俯身拎起他的頭顱,冷冷地瞥了一眼他驚恐的表情。

像一種他們斷魂幫的兄弟們,一直以來刻在身上的圖騰。

“我當然是,想要你死!”

————————————————

當俞非晚跑過來的時候,只見威名赫赫的大宛第一勇士,已經被蒙承風的弓弩給分了屍,而他的頭顱,正懸在蒙承風的手中,如被烈風捲得殘破不堪的戰旗,再沒了昔日的風采。

“你……你還好吧?”俞非晚見蒙乘風有些失魂落魄,不禁喚道。

“我沒事……”蒙乘風忽地抬頭,揚起他手中的戰利品,朝那些看著他們發呆的大宛兵們朗聲道:“圖爾迪已死,你們還不趕快逃命?”

大宛人多數不會漢語,自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是一看清蒙乘風手中的東西時,便明白了所有!他們紛紛丟盔棄甲,奪路而逃……

此時,遠方再次響起沉悶的轟鳴聲,迎著滾滾煙塵而來,遮天蔽月,彷彿要將整個大漠吞噬……

“不對勁!”俞非晚果斷道:“他們還有援兵!”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人著粗獷短裝背心,頭戴王冠,手持長刀立於馬上,正是圖爾迪的哥哥圖爾勒!

百米開外,他一眼便認出躺在地上圖爾迪的屍體,目光再一轉,落在蒙乘風的手上,幾乎眥目欲裂!

“是你殺了我弟弟!”圖爾勒揚刀立馬,嘶吼道:“大宛戰士何在?”

“在!”

“給我手刃天漓人,一個也不許放過!”

“是!”

喊殺聲和嘶鳴聲再次響徹雲霄,鐵蹄與沙礫摩擦,似乎預示著,仍有源源不斷的大宛人朝這邊奔襲過來……

“遭了!”俞非晚定了定心神,朝蒙乘風道:“死了一個圖爾迪,還有一個圖爾勒!圖爾勒雖然帶兵不如他弟弟,但他畢竟是大宛的王,有他在,大宛人只會士氣更盛!”

蒙乘風看了遠處激戰中的謝承昱一眼,朝俞非晚道:“圖爾勒交給我,你去幫他!”

俞非晚也不推辭,朝他篤定地道:“一切小心!量力而行,別忘了還有郡主在城中等著你!”

“……好!”

蒙乘風握了握手中的長弓,與俞非晚交錯而過,向大宛大軍飛撲而去……

————————————

謝承昱與雷煉已鏖戰了數個時辰了,尤未分出勝負。周遭計程車兵被誤傷了倒下無數,卻仍未有一人敢靠近……

俞非晚一橫長刀,足下點地,在兩人快如閃電的招式中找到縫隙,一刀挑開雷煉的掌風躥了進來。

“非晚!”謝承昱還未反應過來,如果不是他的右臂之前中了毒箭,行動不如以往迅捷,他早該將雷煉一舉拿下!

然而,現在還不是推辭和指責的時候。他凝玄凝真氣於腕間,一手撥開雷煉犀利霸道的掌風,猶如游魚過水,龍翔九天,順著俞非晚的刀風向雷煉面門劈去。

一來一回之間,二人使出的招式,彷彿演練了成百上千遍一般,熟稔而默契,令雷煉暫時處於了下風。

《凌風刀法》本就披金斬石,氣勢如狂,在堅韌的凌風刀下,更是發揮出了最大的優勢。而俞非晚的內力,也已與初出良頃谷時孑然不同,日復一日的練習,和歡羽心經加持,早讓她的功力更進了一層……

這便是阿爹留給她,最珍貴的東西吧!不是凌風刀,也不是什麼刀譜秘籍,而是勤於功法,耽於篤行的毅力!

於學武上如此,於人生又何嘗不是?

只要朝著一個方向拼命地奔跑,對的事,對的人,終會在你的前途等你!

與謝承昱修習心經的日子歷歷在目,俞非晚氣沉丹田,運走百會,貫通任督,魂元歸心,順著謝承昱的引導,上承下接,左突右擋,如流觴湖底一尾穿梭在水草與河鯉間的燈魚,勢如破竹,遊刃有餘。

謝承昱莞爾一笑,她果然還是將自己的武力放在了心上,即使她從小就不喜歡。

耳邊的喊殺聲漸漸遠去,如果不是雷煉的牽制,他亦能為天漓,救下更多震威軍的性命!

是時候結束了!

將胳膊上的疼痛壓下,謝承昱聚玄凝真氣於右掌,目光如炬,靜如山嶽,雙掌連環擊出,動若猛虎,氣貫長虹。

雷煉被二人逼得連連敗退,眼看已撤到了城牆底下,背後已沒有了退路!

電光火石間,他使出一招“開山劈石”襲向俞非晚,正待擒住她的手腕,好想辦法脫身!一陣凌厲的勁風緊隨而至,將他整個人衝得摔到了城牆上!

“噗”!雷煉還待掙扎,當場吐出了一口鮮血,血灑三尺,看樣子已經心脈盡損,無力迴天了。

但他仍然心有不甘,死死地扣住地面,手心攥了一把灰,猶如拈住了他視線裡某個人的咽喉!

“你輸了。”謝承昱淡淡地道,“依律法,你須隨我回安京,交由陛下處置。”

“休想!”雷煉深知,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認輸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與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

他眯了眯陰鷙的雙眼,餘光瞟到俞非晚正背對著她!

就是現在!他抬手向她背心祭出致命的一擊!

“小心!”謝承昱一把拉過俞非晚的手腕,將她帶入懷中,而他的背後,則正中雷煉的“混元掌”!

如果放在平時,這樣輕輕的一掌,也不會給謝承昱帶來多大影響。但是,他幾日前才受了帶毒的箭傷!

更要命的是,雷煉的這一掌,掌心也淬了毒!

“哈哈哈……”雷煉放聲大笑道:“姓謝的!你應該感到榮幸!”

“……”

“我一生爭強好勝,一心追尋絕世神功,早就練成了‘混元掌’和‘炎冰火毒’這等曠世絕學!卻因為一個什麼典獄司長的虛名,而鮮少有機會能使出來!沒想到,兩次都用在了你身上!”

“……”

雷煉將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滿意地道:“能死在我的手中,是你的榮幸!”

“……”

謝承昱身形頓了頓,仍將俞非晚護在懷中,沒有說話。即便他的後背一片火辣般的疼痛,也裝作了若無其事。

“你怎麼樣?”俞非晚自他懷中抬起頭來,只見他額間已經浸出了薄薄的冷汗,嘴唇也變得灰白……

不好!

俞非晚將謝承昱有些虛弱的身軀拖住,朝雷煉喝道:“你下了什麼毒?趕快把解藥交出來!”

“你這女娃,當真可笑?”雷煉譏諷道:“你情郎為了救你,連命都不要了,你卻把凌風刀法練成這個樣子!如果俞敬在地底下看了,只怕會從墳墓裡氣得爬出來!”

“不許你侮辱我阿爹!”俞非晚嘶吼道。

然而未有時間給她多想,一道凌厲的掌風襲來,雷煉再次被強勁的氣流甩了出去!倒在了地上,當場便沒了聲息。

一代梟雄就此隕落,令俞非晚唏噓不已。

“承昱!”她喚他的名字,“你……你將他殺了,那你的傷怎麼辦?”

“無礙……”

映著淡淡的月光,謝承昱將俞非晚按入懷中,不讓她看清此刻自己臉上的神情,悵然道:“一切都應該結束要結束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他一如既往地有些霸道,不給她指責的機會,“我十五年前就中過這毒了,心裡有數。”

俞非晚還想說著什麼,只覺手上一鬆,前一秒還說自己“心裡有數”的那個人,就這麼直直地倒了下去!

……謝……承……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