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虎,生在虎年,所以我爹給我取名大虎。
我們家有很多個孩子,我有很多個哥哥我還有幾個姐姐。
家裡孩子太多,我爹養不起。
在我出生之前,他將我的一個姐姐送去了一戶富戶家裡做了童養媳。
我則是出生之前就被許給了一戶人家做兒子。
這是我後來的娘告訴我的故事。
我沒見過我的親爹親孃,我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裡,長什麼樣子。
我想我不在乎,他們選擇放棄我,我能理解他們,我也不願意原諒他們。
我和他們就當陌生人就行了。
五歲甚至六歲之前我過的都很開心,我還不知道他們是我的養父母,他們也只有我一個孩子。
我們一家快樂的生活在村子裡。
後來,我娘懷孕了。
我很開心,不久之後我會有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爹孃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我們還很和諧。
等弟弟出生之後,事情好像在微妙間發生了變化。
我幫著爹孃看著弟弟。
有一日弟弟哭了,我連忙爬到床上去哄他。
母親進來的時候,我正揹著她,將蓋在弟弟身上的被子掀開。
我還未來得及哄他。
“嘭——”我的腦袋上捱了一巴掌,跌在床頭。
“你這麼小,怎麼就這麼惡毒!”
“你弟弟還這麼小,他哭你就哄哄他,你居然想把他捂死!”
“我……”我想解釋,我怎麼會拿被子捂弟弟,他可是我的弟弟啊!
“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娘將弟弟抱走,白了我一眼。
晚上,娘將這件事告訴了爹。
他扇了我一耳光。
巴掌震的我的耳朵嗡嗡響,我的眼睛似是在打轉,我看著燈火下的爹孃,我覺得他們好可怕。
後來,我的日子變得越來越艱難。
我開始吃不上飯,我的衣服只是破破爛爛的堆在身上。
娘似是怕我傷害弟弟,總是抱著他。
一日,他們將我叫進屋裡。
“大虎,你回去吧……”爹抽著旱菸。
“爹,去哪?”我愣愣的看著他。
“回你自己家。”娘抱著弟弟接話。
“這不是我們的家嗎?”我環顧著四周。
“大虎!”爹叫著我。
我扭頭看著他。
“大虎我不是你的生身父母,你爹孃當年拿了我們的錢,將你送給我們當兒子……”
“你也看到了,我們現在有了賢兒,家裡兩個兒子,我們實在養不起……”
“你回去吧……”
“你收拾收拾東西,明日我將你送回去。”
“爹?!”
“這是我家,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爹孃突然不要我了。
我爹孃不是我爹孃。
我爹孃為了錢把我送給了其它人。
我現在得回自己家,可是我已經七歲了,快要八歲了。
我怎麼能回去呢?
爹孃很迅速。
第二日,我便被送了回去。
我抱著我的小包裹,侷促的站在陌生的房間裡。
我爹們在說話,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我看到門外和窗戶上有很多隻眼睛在看著我,我很害怕。
我含著淚的眼睛看著我爹,我希望他帶我走。
我還是留了下來。
我很陌生的生活在這個孩子很多的家庭裡。
我的爹孃對我很冷漠,他們對我的歸來沒有喜悅只有哀愁。
我的哥哥姐姐們,總是審視防備的看著我。
我蜷縮在屋子一角的破床上,除了我自己,我什麼都沒有。
我想了很久,我受夠了這樣怪異的氣氛,我走了。
我帶著我的小包裹走了。
我沒有任何人,我想他們會開心的,他們再也不用發愁我的去路。
在被拋棄兩次之後,我自己走,我不會給他們扔下我的機會。
我一路到了雲漢,在那裡做了乞丐。
有時候會吃上飯,有時候會餓上幾天,我黑黢黢的臉上都是泥灰。
我很快樂。
後來我遇見了二狗,我們便結伴開始在這雲漢城裡祈禱。
我不再奢求什麼,過一天算一天,如果死了,赤條條來去我也無牽掛。
有一天,我們遇見了一個奇怪的人,這世上奇怪的人多的是,我便沒放在心上。
後來二狗被打傷了,我們將他放在一床破席上,他腦袋熱的很,我怕他死掉。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好兄弟,我不想讓他死。
那個奇怪的人又來了,我們選擇跟他走。
他給了我們很多東西,又將我們安置在一處大宅子裡。
這是我再一次睡到床上。
我們叫他公子,他與我們住在一起,每日閒時會和我們玩耍。
只是她的身體不好,很愛咳嗽。
我是這裡年齡最大的孩子,廚娘忙不過來的時候,我便去幫忙。
日復一日的我迷戀上了這種感覺。
這種被需要的感覺。
當我把新學會的菜擺上桌時,大家會歡呼鼓掌,搶著吃這道菜。
公子說,我是一個在廚藝方面極有天賦的人。
後來她便給我在外面找了個師傅,我天天出去當學徒,學做飯。
休息的時候便回來做給她們吃。
日子很快樂,本來我們就應該這樣快樂。
我們兜兜轉轉吃了這麼多苦,我們憑什麼不能幸福。
一個飄雪的日子,來了一個男人。
無錯書吧我才知道公子是個女孩子。
我們本想稱她小姐,她覺得難聽又疏離,我們便喚她姐姐。
姐姐身體很不好,越來越不好,她整日咳嗽,臉白的像剝了殼的熟雞蛋。
我做給她的漂亮糕點她吃不下,最後,都落進五福的肚子裡。
我開始求著師傅教我做湯,我想著湯應該便於姐姐吃下去。
我每日都在學,我想著一定要做出來最鮮美的湯。
我不知道時間為什麼會過的這麼快。
我的湯還沒得到師傅的認可,我的湯還來不及端到姐姐跟前,她便離開了。
我有時候會想,姐姐這算拋棄了我嗎?
可是姐姐也不願意死去,她的骨灰她的牌位還在這個房子裡,她不曾離開我們。
我想姐姐的身體應該變好了,那些漂亮的糕點她最是喜歡。
每學一個糕點時,我便會回家做上一盤,放在她的牌位前。
她一定會很高興。
說不定她正揉著我的腦袋,誇我是這世間最棒的大廚。
只是,我們無法待在一處,生死將我們分開。
我只能依靠想象懷念著她。
後來,我在當學徒的酒樓裡看見了我的養父母。
他們悲傷又憔悴的在酒樓門口討吃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們……
我應該恨他們對不對?
我可以不原諒他們對不對?
我……
如果姐姐在就好了。
我叫五福,我有一個喜慶的名字。
五福,五福臨門的五福。
我沒見過我娘,我娘生下我就死了。
我爹是個窮酸書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我不記得我見沒見過他,大概是見過的吧……
我記不清楚了。
我跟著我的爺爺長大。
家裡除了爺爺,我,還有幾隻雞,幾壟菜,還有一條老狗。
我不知道爺爺怎樣把我拉扯大的。
我太小了,我不記得很多事情。
我想爺爺帶大我應該是很辛苦的。
等我記事的時候,爺爺的身體便不好了,他總是柱著一根自己削出來的木棍,佝僂著腰,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進來走出去。
我沒有朋友,我揪著老狗的耳朵強迫它陪著我。
後來,爺爺咳嗽著將我帶進了雲漢城中。
我被眼前的浮華熱鬧迷住了眼。
再回頭時,我孑然一身。
我渾渾噩噩的走在一條又一條陌生的巷子裡。
我不知道該去哪裡。
我抬頭看著遠處的天空。
和天空一樣寬闊的雲漢城,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停留。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獨和恐懼。
我縮排小巷子裡,抱著膝,將頭埋進去。
飢餓,害怕……
我哭出了聲。
小花姐姐將我撿了回去。
我認識很多人,我很開心,有人陪著我就不會害怕了。
我總是跟在他們身後,我也成了一個小乞丐。
我們像大樹下的小螞蟻。艱辛的在這裡尋著生路。
我感受到了風裡的涼意。
天氣冷了,秋天要來了。
短暫的秋過後,便是漫長的冬。
我看著頭上隱身的瓦片,又看了看身旁的雜草。
“小花姐姐,我們會凍死嗎?”
“不會的,我們人多,擠一擠就不冷了。”
“奧。”
不久二狗哥受傷了,他的頭破了,腳也破了,血凝固在他的面板上,像剛染出來的布。
小花姐姐很難過,二狗哥哥是她唯一的親人。
我做在旁邊守著他。
我看著自己烏黑的小手。
心裡想著:為什麼我不可以“呼”的一下子變大哪?
為什麼我還是個小孩?
為什麼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不想二狗哥哥死。
後來,來了一個提著點心的公子。
他很神秘,像是雲漢的夜空。
他將我們帶走了,我們一起住進一個大房子裡。
我很開心,因為二狗哥哥身體好了起來。
雲漢的風會被圍牆擋在外面,我們可以活過這個冬天。
我還能看見雲漢城裡漂亮的迎春花,如果夠幸運的活到夏天,我還能看到滿池的荷花……或許我可以奢侈的夢想著秋天的桂花。
二狗哥說我們要感謝這位幫我們的公子,我們要做牛做馬報答他。
我抓了抓臉。
“二狗哥哥,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做狗哪?”
“呃……”二狗哥哥愣住了,眉頭皺著似是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嗯……”
“你也可以選擇做狗。”
我贊同的點了點頭。
我家的老狗就很厲害呀,它還咬死過一條兇狠的蛇,救過我那!
我有些想爺爺,想那隻老狗。
我為他構想了一個美好的未來:
我的爺爺帶著老狗走到街上,遇上了我那消失多年的爹。我爹早就有錢了,在雲漢城裡吃香的喝辣的。
他將我爺爺帶回家,給他換上全新的暖和的棉衣,又給他張羅了一桌又一桌的佳餚。
那隻老狗則是得了一大盆帶著肉的香骨頭。
我可以不在這個故事裡,我只是希望他們過的好,他們還活著。
小花姐姐察覺了我的難過,她摸了摸我的腦袋,安撫著我。
沒多久其它的哥哥們都去上學去了,小花姐姐去學醫。
我不知道我要學什麼。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公子便將我帶在身邊,小花姐姐會經常讀話本給我們聽,我湊在小花姐姐身邊識了許多字。
公子的身體在冬天變得格外不好,我們便窩在她的房裡玩。
她怕影響小花姐姐學醫,便經常催著她去上醫館。
我便開始接過小花姐姐的活計。
我坐在一個軟軟的小凳子上,晃著腳,吃著糕點。
等公子想聽書了,我便去架子上拿一本讀給他聽。
公子很喜歡聽痴男怨女的故事。
後來來了一個男子,他說他是公子的相公。
奧,公子變成了姐姐。
我想這個男人肯定是個負心漢,話本里都是這麼說的。
我便日日盯著他,防著他。
我看姐姐不討厭他,只當他是外人。
我也一樣,只當他是不要錢的門房。
冬天好不容易熬了過去,姐姐的身體恢復了些,我便開始在院裡的樹下給她唸書。
她不喜歡那個叫長安的男人唸的書。
姐姐說他念起書來,磕磕巴巴的,難聽死了。
春天我採來了迎春花,阿紅姐姐找來了花瓶,我們將它放進姐姐房間的桌子上。
夏天很快就到了。
我變得有些緊張,有些難過。
我總覺得,有些事情隱隱約約會發生。
我依舊每天跟在姐姐身邊。
姐姐開始變得很愛睡覺,我託著臉看著阿紅姐姐給她蓋上被子。
明明是夏天,她卻蓋著厚實的被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想著若是有神仙就好了。
像話本里的神仙一樣,她們要是對著姐姐吹一口仙氣,姐姐就可以變的健康起來。
我沒有等來神仙,姐姐在一個夏日閉上了眼。
我採來荷花放在她的牌位前。
我想故事裡的哪吒可以以蓮花重塑……
姐姐說她是荷花仙子,那荷花就是她的本體,等她會天上恢復了神通,一定就會下來找我們玩。
她最喜歡我們了,她怎麼可能不願意和我們玩哪?
我被送去和四方哥哥一道上學。
他幫我拿著書,牽著我的手,我們走在去上學的路上。
“四方哥哥,你說姐姐是不是記錯了,她不是荷花仙子。她可能是迎春花,梅花,海棠花仙子……”
“嗯……肯定不是梅花仙子,姐姐最討厭冬天了。”
我覺得四方哥哥說的有道理。
也許姐姐是迎春花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