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啊——”林百萬躺在床上無聊的翻了個身。
夏天，
不見太陽，
似乎也不是什麼要命的懲罰。
不知被關了幾日，林百萬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很是混沌。
“天地初開是混沌……”
“然後盤古開天闢地……夸父逐日……后羿射日……嫦娥奔月……共工怒撞不周山……女媧造人……”
“嘶——”
“嫦娥，后羿，還是異地戀……嘿嘿嘿嘿……”林百萬一個人躺在床上傻笑。
“月球到地球的距離是……”
“光的速度是……”
“很好，人生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林百萬躺在床上，翹著個二郎腿，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吱呀——”門被推開。
陽光大大方方的走進她的房間。
林百萬循聲望去，有些看不清楚。
她擺爛的翻個白眼，轉過頭去。
反正全員惡人，有什麼好看的，都是些無趣該死的大人。
“珍珠——”長安走進來，輕聲喚道。
林百萬剛想嗆聲他，但轉念一想，自己家都沒了，還擺什麼小姐架子……
“有事？”她沒有動，換了個腿，繼續翹著二郎腿。
“主子要見你……”長安眼神有些眷戀。
“他見我，他就來。”林百萬言簡意賅。
“這……”長安有些為難。
“怎麼，那位姨娘的葬禮辦完了？要我再殺一個，給你們續上嗎？”林百萬惡趣味的看著他。
“珍珠……你怎麼……你不要這樣……”長安頹喪道。
“長安——我本來就是跋扈的小姐……”林百萬坐起來，好笑的看著他。
“你以為我是什麼……”
“真是個十足的蠢貨那……”林百萬嗤笑一聲看著他。
長安不說話。
“得得得——我算哪門子的大小姐，我得沐浴焚香，去見這該死的少爺……”林百萬撐著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衣袖順著胳膊滑下來，露出蒼白纖細的胳膊。
“不帶路嗎？小侍衛。”林百萬見人沒跟上來，抱著胳膊，一臉戲謔的看著他。
長安收斂情緒，匆忙帶路。
林百萬依舊抱著胳膊，沉著一張要死不死的臉跟在後面。
她不記得，這是時隔多少天的再出門。
她眯著眼睛看向刺眼的夏日的光，冰冷僵硬的身體，被日光烤化。
真好，活著真好！
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感慨和讚美活著這件事。
“呵——”她笑出來聲。
長安回頭看她，不作聲。
“長安——”林百萬跟在他身後道。
“長安？”見人不理她，她又叫道。
“小姐……”長安側目回道。
再聽到這一稱謂時，林百萬笑的更加燦爛了。
“長安，你真有趣。”林百萬緩步走著，只覺得身子乏的很。
“小姐說的是。”長安又回到她剛來米老頭院子裡的樣子。
“長安，照顧好米老頭。”林百萬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說了這一句，便不再開口。
長安做了那麼多年侍衛，自然還是得效忠他自己的主子。
可……
林百萬心裡暗想：我想讓他的主子死……
你看，這算什麼哪？
情人變敵人？
林百萬心裡又給了一個否定的答案。
男人？
算什麼？
我可不會為了他改變我自己，我管他喜歡什麼樣。
他這個樣子，最好別喜歡我這樣的，怪晦氣的。
林百萬深知，長安的屬性經歷，選擇偏向自己的主子是應該的。
同樣她也知道，她為什麼要考慮長安的難處？
難不成一個男人就能讓她妥協？
那她丞相府滿門不就成了一個笑話？
非要妥協也不是不行……
除非，這個男的是暮年要死的皇帝，嘎了他，自己就能搖身一變武則天附體。
林百萬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挑眉。
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可惜……沒有工具……
她遺憾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路長不長，總會有走到的那一刻。
“珍珠……”江律回坐在桌案後看著剛走進來的，又蒼白了幾分的人。
“嗤——”林百萬翻了個白眼。
“你——”千塵被她目中無人的態度氣道。
六安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千塵作罷，只是牢牢盯住她。
“找我什麼事？”林百萬撿著一張椅子，沒骨頭似的癱了進去。
“我……”江律回一時間似是猶豫的不知如何開口。
林百萬笑著看著他，真是個老綠茶啊。
“你殺了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停頓，似是在緩解無限心傷。
“我們扯平了……”
“你走吧……”
“嗯？”林百萬一臉興致。
“江律回你怪賤的。”林百萬拍著手讚歎道。
“不愧是和許姨娘有關係的人……”
“血脈裡一樣的骯髒下賤！”林百萬沉著臉看著他。
“哎呦！”她似是想起什麼，驚訝的捂住自己的嘴。
“你那被殺的滿門……不會都是這種下賤貨吧！？”
“林晚秋！”江律回怒喝。
“江律回！”林百萬不甘示弱。
“怎麼，這就受不了了，你怎麼敢的啊？”
“怎麼著，你們人家是純金塑的不成，一條命，抵得過我丞相府滿門？”
“你真的……”
“該死啊……”林百萬衷心感慨道。
“我覺得你這府裡的人，死得其所啊……”
“都像你和許姨娘這樣……確實死了還是比較好些，省得留在這世上噁心人。”
“你！”千塵拔劍衝她而來。
她瞟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長安，笑的很是開懷。
“長安，我的好好侍衛，怎麼？不保護我了？”林百萬歪著頭看著他。
長安垂著頭，攥著拳頭不說話。
“呵——”千塵撞開拉著他的六安，嘲諷道。
“一個世家小姐，自甘下賤，和一個侍衛有了首尾……還在這裡大放厥詞，你還以為這是你的丞相府？五小姐，醒醒吧，夢結束了！”
“奧？！”林百萬回頭看他。
“怎麼你是吃醋了？”
“吃醋那個和我有了首尾的侍衛不是你？”
“還是你嫉妒我這個丞相府五小姐的身份？”
“丞相府不好，你們為什麼偷偷藏在丞相府做見不得天日的老鼠哪？”林百萬定定看著他，一句接著一句，不給他開口道機會。
“這是丞相的決議，管你什麼事？”千塵扯著嗓子怒斥。
林百萬：嗷呦，事情更亂了。
“丞相府的事和我這個做小姐的無關……難道和你這個下賤的侍衛有關？”林百萬也不怒，氣定神閒的看著他。
罵人這種事，誰先動氣，誰就輸了。
“珍珠，別鬧了……”江律回揉著眉頭道。
“不鬧……可以啊……”
“我殺了你，或者你殺了我也行……”林百萬平靜的轉頭看向他。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茶哪？
“珍珠，你不要鬧了，丞相府的事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女兒家可以……”江律回頓住，而後又道。
“珍珠，你身體不好，別再執著於報仇……”
“奧……所以你執著於報仇的原因，是你身體好？”林百萬一言難盡的看著他。
“珍珠！”江律回表情龜裂。
“你走吧，我們一筆勾銷，你從今再也不是我府上的小姐，我也不是你的四哥！”
“我的天吶？你有病？”林百萬皺著眉頭，被他噁心的想吐。
“你是誰四哥？”
“你冒充一個出生就被你害死的小娃娃的身份，你還冒充上癮了？”
林百萬翻了一個標準的白眼。
“神經病，感動自己？”
“怎麼著，演好人演上癮了？”
“真是老母豬戴胸罩，你一套一套又一套，天天整這些幹啥啊，裝什麼大善人哪？”
“你要是對我有十分歉意，就在我眼前自裁謝罪，反正你家仇你也報了，你還留戀這花花世界幹啥哪？”
“怎麼著，身份多了，有地位了，不想死了？”
“那就別在我這裝了。你要是對我有五分歉意，那也行！”
“拿錢買命。”
林百萬翹著二郎腿道。
“……”
一屋子人都將視線轉向她。
她也不畏懼，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死都不怕，還怕這些人的眼光不成。
眼神能殺人還是怎麼著？他們要是能翻白眼把我翻死，我高低給他申請個吉尼斯世界紀錄。
“好。”半晌後，江律回道。
“好，我回去等著，半個時辰，錢到我走。”
“只要錢到，此生我都不會出現在你的眼前。”
“江律回，後會無期。”
“祝你夜夜有好夢，夢夢都是鬼！”
“哈哈哈哈哈——”林百萬笑著走出房門。
她得趕緊回去收拾行李，能拿都拿。哪怕走出府給扔了，也不能便宜江律回這個大傻逼。
叮愣咣噹半天，
林百萬揣著足夠她揮霍到死的錢財，揹著大包裹出來門。
長安負責送她出門。
“長安——”林百萬望著他。
“要跟我走嗎？”她覺得自己非常需要一個保鏢，她可以死，她的錢不能丟。
“我……”長安低頭，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好，我知道了，我走了。”林百萬也不強人鎖男，都有錢了，還在乎一個關鍵時刻掉鏈子的侍衛不成。
“小姐……多保重……”長安艱難開口。
“長安——”
“我恨你。”林百萬衝他揮手道。
長安驚愕抬頭，看見逐漸遠去的單薄的身影。
“她恨我……”
“她恨我……”
長安喃喃自語。
秉持著我不好過，別人最好死絕的魔鬼林百萬哼著小曲走進了夕陽裡。
唯一的遺憾，沒有來得及跟米老頭告別。
唯二的遺憾，應該多找他搞點好藥，不能人死了，錢沒花了。
轉念一想，這錢得趕緊花，誰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於是，
當天晚上，林百萬便住上了城裡最大的客棧裡的最豪華的房間。
第二日便換上一身不打眼的男裝，付錢跟著鏢車朝著雲漢的方向去了。
她想著自己渾渾噩噩走過這麼多年，孑然一身沒有什麼值得掛念的人。
沒有朋友，沒有家人……
還是去找小金吧，也不知道她哥哥的糖果店有沒有上漂亮的糖果。
人生嘛，總是死亡連著死亡，告別接著告別，相見很難，最好別相守。
林百萬坐在馬車裡磕著新買來的瓜子，好不愜意。
快意恩仇大概只在武俠小說裡。
她觸控不到真相，卻快要走到人生的盡頭。
人啊，到頭來，只能放過自己。
“什麼！”米老頭剛進門就得知珍珠走了的訊息，起的鬍子都炸了起來。
“什麼意思！？”
“為何非要把珍珠送走！？”
“你就這麼急不可耐？”
“她本身也就活不了幾個月了，你非要這樣？”
米老頭指著桌案後的江律回罵道。
“我也不想將她關在府內。”江律回翻著書頁道。
“呵——”米老頭冷笑一聲。
“我算是看錯你了……你是不想關她，還是希望她早死了 ，再也沒人在你眼前提起丞相府的事……”
“米老。”江律回抬頭看著他。
米老頭懶得理他，翻了個白眼，拐著腿出門了。
剛出門就碰見要進門的長安。
“你沒去？”米老頭問道。
“去哪？米老。”長安疑惑的問道。
“奧……搞了半天，是把珍珠一個人丟了出去。”米老頭臉色更加難看。
“珍珠都活不了幾個月了，你們一個一個的就這麼急不可耐！”
“好！好！好！”米老頭氣的臉色鐵青，扭頭就走。
“什麼活不了幾個月？”長安拉住他。
“裝什麼哪，長安，我原以為你是個好人……珍珠原還想和你成親……你……你真是……我原本……”
米老頭越看他越生氣，甩開衣袖就往外走。
“主子，小姐……”長安趕忙進屋。
“長安，規矩。”江律回抬眼提醒他，身旁拿著劍的千塵眼裡滿是警告。
長安回神。
“主子……”他行了一禮。
無錯書吧“嗯。”江律回微微點頭。
“米老說小姐命數將盡……”長安低頭問道。
“嗯。”江律回漫不經心的應道。
長安猛的抬頭看他，似是醒悟了什麼。
是啊，是啊，主子根本不是小姐的四哥，主子導致小姐一家被殺……小姐這麼恨主子，小姐殺了主子的親人……主子怎麼可能會對小姐好……
“出去。”千塵沉聲警告。
“是。”長安垂下頭去告退。
“主子。”千塵道。
“姨娘的牌位……”
“千塵，這個府裡沒有小姐 ，自也不會有什麼姨娘……”江律回閉著眼幽幽道。
“是。”千塵領命下去。
江律回睜開眼看著屋內掛著的山水畫。
真好，他終於熬過來了，所有不堪的人和事都沒有了。
他終於迎來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