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快跑！！

不要回頭！！！

在人群中穿梭的林百萬腦子裡只剩這一句話。

噩夢被喚醒。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

耳邊是嘈雜的人群，心臟跳的生疼，她不敢停，跌跌撞撞的尋找著自己的生路。

長安買到林百萬心儀的小玩意，付完錢，想著要給她一個驚喜，便只在手裡拿著一個小烏龜，將小兔子和小狗藏了起來。

想到她一會看到這些東西可愛的樣子，長安眼神溫柔似水。

“嗯？”長安扭頭，隔著人群，剛剛站在那吃東西的人不見了，他以為林百萬被其他好玩的東西吸引了去，擠過人群，環顧四周尋找著她的身影。

不對。

長安心口猛的一揪，他低頭看著散落在地的零食，她不會這樣。

“珍珠？”

“珍珠？”

長安慌亂的朝四周眺望，期望能看到林百萬的身影。這一會兒的功夫，她不應該跑的很遠？

站在暗處的佟楚景看著手裡攥著草編小玩意兒的長安。

“晚晚啊，我給你你那麼多好東西，你居然會被這些東西迷著眼……”

佟楚景陰鷙的目光緊鎖著四下尋找他的晚晚的男人。

“殺了他。”他側過臉對著身後的隨從道。

“是。”

跑了不知道多久的林百萬只覺得想吐，緊張恐懼再加上剛剛驟然劇烈的奔跑，她屬實有些承受不住。

“呼——”

“呼——”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無頭蒼蠅一樣跑了半天的人，徹底迷路了。

“我的天啊！天要亡我嗎！？”林百萬彎腰扶著膝蓋臉上佈滿汗珠。

她抹了一把汗，撐著站起身，環顧著四周。

“我真聰明，我跑的嘎嘎快，長安肯定沒事！！”

“不對！”

她呆愣在原地。

“完了完了，我真是個蠢貨，佟楚景那個變態蹲了這麼久，肯定發現長安了！！！”

“怎麼辦？怎麼辦？”

“我的長安，危！”

氣悶的捂著胸口平復一下呼吸。

環顧四周，勉強辨明方向之後，她再次跑起來。

自己的男人，還得自己保護。

長安雖然厲害，架不住佟楚景他有鈔能力啊！！！

“我的娘啊！我討厭跑步！！！”林百萬咆哮著。

路上的人見一個狂奔的女子，嘴裡還叫著聽不清楚的話，紛紛避讓並行注目禮。

路人默契的共識：遇見瘋子還是躲著點好，免得惹禍上身。

越跑近剛才的地方，越能看到更多逆行的人群，怎麼剛剛是逆行，現在還是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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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似乎受到了驚嚇，尖叫著四散逃開。

林百萬怕被人流衝到，連忙躲在路邊店鋪外的柱子旁。

這絕不是節日該有的氣氛……

佟楚景動手了？

為什麼？

對誰？

長安！？

他怎麼能這麼大膽，他不怕官府的人嗎？這裡不是京城……

也是他會怕什麼，他在京城那個權勢鼎盛的地方都能活的那樣猖狂，何況這區區小小的邊城。

林百萬只覺得憤怒，很快又洩下氣。

“害——”她看著黑漆漆的天，深深嘆了口氣，無奈苦笑。

你看這個鬼世界，苟且偷生都不行。

來來去去，去去來來，她也不明白，自己這條小命到底有什麼特殊含義，能招著他這麼惦記。

“瘋子……”她的眸子比天上的月還要冷。

她不敢耽誤時間，卻也真的擠不過去，只好貼著上鋪的牆，縮排自己勉強前行。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很快就只剩她一個人在前行。

血腥味被夏日的風送到她的鼻尖。

“嗯……”她閉了閉眼，穩住心神。

多熟悉的味道啊，我那日跌下樓臺，身上也是這個味道吧……

很快，眼前出現纏鬥在一起的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以及站在旁邊，纖塵不染的老熟人。

林百萬就這樣遠遠的看著他雲淡風輕，嘴角含笑的樣子。

眼前的殺戮對於他來講像是一件無足輕重的笑話，你看啊，這就是人。

長安這次出來本是為了和珍珠一起好好過個節，沾沾喜氣，因此並未帶著劍。

在意識到珍珠不見的時候，他便要去找，只是轉眼便被一群手法狠厲的人絆住了腳。

他殺了一個人，奪了把佩劍，便就這樣在節日熱鬧的街道上廝殺起來。

對方來者不善，一招一式都是狠厲的殺意。

出事了。

長安的第一反應是有想要珍珠命的人摸著味找來了。

但，他們的人現在還未察覺。

京城出事了！

“嗤——”刀劍劃破衣料的聲音，他的身上又多了一道疤。

心急如焚的他急著要去找林百萬，可是，這打不完的敵人，令他暴躁。

林百萬見戰事不妙，叉著腰，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扭打在一起的人群們喊了出來。

“住手！”

沒人搭理她。

嗯……沒聽見？？！

林百萬拎著裙子，朝著那佟楚景那變態走去。

心裡則是一刻也不停的問候他尚書府全家，問候他祖上十八代，問候到他下十八層地獄！！！

佟楚景懶散的抱著胳膊，一臉趣味的看著怒氣衝衝的人，叮鈴叮鈴的走來。

“呵~”他嘴角綻出一抹微笑。

叮鈴噹啷的身影實在是好笑，這樣鮮活的晚晚著實少見，他用眼神遣退了要上前阻攔的護衛，就站在那裡等著他的晚晚歸來。

林百萬多想抽這廝一個大嘴巴子啊，可是她不敢。自己的命倒是無所謂，長安的小命得保住，要是長安因為她死了，她這一輩子肯定過不下去……

“我說住手！”林百萬站在那人面前，鼓起勇氣吼道。

“晚晚這是在跟我說話？”佟楚景挑著眉上下掃視著她。

“不然哪？”努力壓住自己恐懼和怒火的人咬牙切齒的說道。

“噗呲——”

“晚晚還是這麼可愛~”佟楚景抬手要去摸她的腦袋。

林百萬側身避開，佟楚景的手就這樣落在了半空。

他也不覺尷尬，自然的將手收回來。

“他是你的相公，我不該殺他嗎？嗯？”佟楚景笑不達眼底。

“什麼？”林百萬不解。

“他不是我相公，我沒有成親！你神經病啊！！！”

“奧？”佟楚景自是不信。

“我為何要信你，我怎知你不是為了幫你的相公活命……而衝我撒謊？”

“我，林晚秋，雖說能力不行，但你不能質疑我的道德！”

“我！從不撒謊！”

“我不屑於撒謊！”

“他要是我相公，就算你把我倆都殺了，曝屍荒野，大卸八塊，我都敢承認！”林百萬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氣勢很足。

“嗯？”佟楚景看著眼前鮮活的人，又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是她被拐走的時候，其實說被拐走不算準確。本來那人販子也不打算拐一個身邊跟著僕從丫鬟的嬌小姐。

只是這些人往馬車上抱孩子時，她看見了孩子們手上綁著的麻繩，看見哭鬧不止的小孩子被打暈過去。

她便鬆開丫鬟的手，朝著那駕馬車衝去。

衝著人就喊，她說是丞相府五小姐，看見他們在拐賣小孩，她要報官來抓他們，她爹不會放過這些壞人，要把這些壞人下大牢之類的話。

結果，就是人販子怕事情敗露，乾脆把她打暈裝了車。

佟楚景本不準備管這種蠢貨的閒事，只是覺得這樣的蠢貨就這樣死了，也怪無趣的，就遣小廝去報了官，他也就成了所謂的救命恩人。

他很喜歡“救命恩人”這個稱呼，他常聽他的某一位姐姐和丫鬟私下說著“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他有些遲疑，真的要娶這樣的蠢貨嗎？

尚書房裡蠅營狗苟，拜高踩低，曲意逢迎像一灘惡臭的死水，這裡的人像披著人皮的惡鬼，無趣的很……

娶她，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是丞相府的小姐。

他是尚書房的公子。

還算般配。

“我叫你停下，聽見沒有！！”林百萬見人肉眼可見的發呆，胸中怒火更盛！

熊熊怒火把她的理智包圍，即將吞噬殆盡。

“嘭！”她撩起裙子，提起腳就朝著他月白袍子下的小腿骨處踹去。

佟楚景沒有躲，只是低頭看著衣服上一個黑乎乎的腳印。

抬頭便對上一雙漂亮的眼睛。

她的晚晚眼睛長的極好看，圓圓的像一隻貓兒。

“晚晚，我你能給我什麼？”佟楚景對上那雙眸子，心裡的惡趣味湧了上來，他最喜逗貓，特別是愛撓人的野貓。

“你不就是因為我刺了你一簪子，你來抓我回去報仇嗎？”林百萬冷著臉鄙夷的看著眼前人。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恩怨，為何牽扯到其他人？”

“你抓我報仇，我跟你走就是了。你要是想把我就地斬殺，那……來吧。”

林百萬扯著頭 ，將最好殺的脖頸露出來。

佟楚景眸子閃爍不定。

“你跟我走？”

“心甘情願？”

“是。”林百萬想著這個小肚雞腸，心思狹隘的人，殺個人還得講究自願赴死，真是……變態沒跑了。

“你剛剛說你沒有相公……”佟楚景朝著她走近一步。

“那你嫁給我，我做你的相公可好？”

“呵——”林百萬真的是被氣笑了。

“如果你不怕你尚書府裡的親爹弄死你……娶吧……”

“奧……這個不歸你管。”佟楚景輕鬆的說著，似是很愉悅。

“你只要答應就行。”他將臉湊近林百萬。

“如果你把他放了，我自會答應……”林百萬遮蔽了五感六識，冷漠的像一塊千年寒冰。

“嘖……”

“其實殺了他，我也可以得到你不是嗎？”佟楚景視線在她臉上貪婪著看著。

“嗯……可以，你抱著我的牌位娶我也行，反正我死了，埋那都是埋，埋到你尚書府的祖墳裡，還有人年年給我上香送錢，不虧……”

“很賺。”林百萬挑釁的看著他。

她倒是要看看， 這個變態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要是喜歡……那就好辦了。

要是不喜歡，捅死他就行了……反正能捅第一次就能捅第二次。

人活著要有希望，戰勝恐懼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對恐懼。

很好，小崽子，你徹底激怒我了。

經過這幾年的歷練，怒氣和恐懼在這一瞬間轉化成了無形的殺意。

“嗯？你情願為他去死？”

“晚晚，這讓我很不高興……”佟楚景眯著眼睛牢牢的盯著眼前的人。

“你們尚書府這樣教你讀書，我也沒有辦法……”林百萬攤了攤手。

“你要殺了他也不是不行，一個侍衛而已……”

“只是，會讓我覺得膈應的慌……”林百萬將視線轉向在人群中苦戰的長安，語調平靜。

“奧？”

“晚晚真是這麼想，可我見他剛剛給你買小玩意兒開心的很……我還看見他牽著你的手……我還看見他揹著你……”佟楚景幽幽開口。

這種時時刻刻都被掌控的恐懼感，自腳底板湧上腦殼。

林百萬忽視心裡不適。

“他是我的侍衛，自是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得做什麼……我是他的主子，我就是讓他今日在床榻上伺候我，他也得照做……”

“佟公子養了這麼多僕從殺手，怎就單純的不明白這些事？”林百萬出言諷刺。

“晚晚，饒了他也可以……”

“我要你……日日與我同榻而眠。”佟楚景湊著她的耳邊曖昧的說道。

細細密密的熱氣撲向耳後，林百萬只覺得噁心。

她知道現在不是耍脾氣，講什麼清白高尚的時候。

“你娶了我，我們就是夫妻，自是要……同榻而眠……”

被圍住的長安自是看見了她，只是這一輪一輪的進攻屬實讓他脫不開身。

他知道她的一切，卻無能為力。

“嗯……”佟楚景對於她的說法很是滿意，拍手叫停了進攻。

長安脫力的撐著劍單膝跪倒在地。

“好了，停了。”

“現在可以跟我回去了。”佟楚景攬住她的肩膀。

“我有話要和他說。”林百萬平靜的看著身上沾滿血跡的長安。

“晚晚，我並不想看你和你的情郎話別。”佟楚景攬著人的手開始用力。

“他是我的侍衛，我交代他幫我拿行李不是應該的。”林百萬忍著肩膀上的痛。

“晚晚，我的晚晚，我給你的東西不比你身上的破爛玩意好嗎？”佟楚景用手指挑著她頭上的鈴鐺。

“我的東西我就要帶走。”林百萬不退卻。

“……”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晚晚。”佟楚景看向她的眼裡蘊著怒意。

“我拿自己的東西有什麼錯。”林百萬不理他的憤怒。

兩人對峙起來。

半晌。

“我不會等太久，久了，剛才的話便不作數，我會殺了他。”佟楚景走到陰影裡。

林百萬邁著步子平靜的朝長安走去，圍著他的人似是得了指令，退到一邊。

“珍珠……”長安撫著身上滲血的傷口道。

“回去讓李嬤嬤給你包紮傷口。”林百萬彎腰看著他。

“珍珠，我帶你走，珍珠……”長安踉蹌著要去牽她的手。

“啪——”一記耳光打在了長安的臉上。

“帶著李嬤嬤和姜嬤嬤走，我們都事情都被佟楚景摸清楚了，你知道該怎麼做。”林百萬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很是清冷。

“那你哪？”長安啞著聲音問道。

“你不用管我，做好你的事情就好。”林百萬依舊彎著腰。

“我是你的侍衛，我怎能不管你。”長安似是察覺到了什麼。

“我不想死在這裡，你最好也別死，一會我走了，你想辦法擺脫他們的人……逃出去，把這裡的情況傳出去。”林百萬面上不見起伏。

“你要和他走嗎？”長安眼裡蓄著淚。

“對，我要回去做我的五小姐了。”林百萬忍住淚意。

“我會去找你，等我。”長安悲傷的說道。

“那先祝你順利逃出去，長安，不論別人告訴你有關我的任何訊息，不要信。長安，逃出去，不要信，別回頭。留著命救我。”林百萬怕被人看出端倪，說完後便直起身子，眼裡的擔憂和囑託也變成了冷漠。

“怎麼跟你說不明白，算了，東西不要了，全送院子裡的嬤嬤。”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長安撐起頭，看著那嬌小的身影，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