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內,宮尚角躺在床榻上,傷勢嚴重,昏迷不醒。
“這出雲重蓮也吃了,如今為何還是沒醒過來。”上官淺望著宮遠徵,一臉的擔憂。
宮遠徵:“現下傷勢已經穩住了,就算是出雲重蓮,也得要一定的時間發揮作用。”他解釋著,他又何曾不擔心宮尚角,要是宮尚角死了,他能懊悔一輩子,宮尚角是他願意為了命去拼命保護的人。
“徵公子,歇歇吧,這裡有上官姑娘已經夠了,執刃那邊還等著呢。”蘇思娩規勸著他,議事廳那邊,一眾人沉默不語,直到宮遠徵的出現。
“尚角如何?”雪長老最先開口,大家也都是一臉憂心。
宮遠徵娓娓道來::“吃了出雲重蓮,現下傷勢穩定,已無性命之憂。”聽到出雲重蓮眾人臉上都是一副驚訝不已的神態,那出雲重蓮早在五年前早就用盡,如今又出來一朵,實在令人好奇。
宮子羽:“為何還有出雲重蓮?”
宮遠徵早料到他們會問,便把事情經過一一道了出來。
一眾人聽完恍然大悟。
宮子羽:“那這麼說,你倒是好好感謝蘇姑娘了。”他的視線從宮遠徵那慢慢移到蘇思娩身上,蘇思娩對視上他的視線,低下頭。
蘇思娩:“出雲重蓮我只是我尋到,而全然是徵公子一手栽培,於我無關。”當時的她找這枚種子,也不過是為了讓宮遠徵相信自己而已,當時帶著私心的目的和現在是全然不同的,他如果道謝,反倒是讓她覺得更為愧疚罷了。
宮遠徵看向她欲言又止,長舒了一口氣,宮子羽看他此舉,便主動問道:“遠徵可是還有話要說?”
宮遠徵:“此次與無鋒一戰,點竹已死,剩下的也就只是些殘黨,總有一日定會被剿滅,無需擔心。”
宮子羽:“沒錯。”
宮遠徵:“那是不是可以出這舊塵山谷?”他這話一出口,宮子羽和在座的兩位長老有些躊躇,雖不知道宮遠徵是何目的,但他也確實沒說錯,無鋒首領點竹已被除掉,無鋒對宮門來說,自然是沒有了危險,但他們仍有顧慮。
宮子羽和那兩位長老對視一眼,下了決斷:“可以。”
“這…”
“雪長老無需擔心,我相信遠徵弟弟定能安然無恙。”雪長老剛想開口卻又被宮子羽給噎了回去。
宮遠徵好奇,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這樣答應了,他難道就沒有一絲好奇嗎?
宮子羽:“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出這舊塵山谷無非就是想帶蘇姑娘回家,不是嗎?如果當年可以,我毅然決然的會陪阿雲回家…”說到這宮子羽頓住,沒再繼續往下說,宮遠徵現在的樣子,於當年不顧一切想要護住云為杉的他,又有何異呢?
“多謝執刃。”宮遠徵頭一次屈躬行禮,就連以前在老執刃面前行禮,也只是微微點頭示意,所有人都很意外,只有蘇思娩一人有懵懵的。
宮子羽故意調侃,意味深長的看著兩人,眼睛微微眯起:“看來這蘇姑娘將你心抓的很牢啊。”
宮遠徵被猜中心思,有些羞惱:“你…”
雪長老打斷他:“遠徵,長大了,不只是那個莽莽撞撞的少年了。”他一臉欣慰,甚是高興。
是啊,宮遠徵是宮門徵宮宮主,曾未及弱冠的他只聽宮尚角的話,一心只想讓宮尚角當執刃,對於他而言,只要宮尚角哥哥說的話就都是真理,不管任何時候都會維護宮尚角的利益,是一身的桀驁不馴,肆意張揚。而現在他會為了蘇思娩行完禮制,也會為了她而出這舊塵山谷,蘇思娩做了很多,足以改變他,雖然從一開始蘇思娩本就是帶著目的接近他,但是到了後面,她只覺得眼前這人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嘴上雖句句不留情面,但心底卻實在柔軟的很,她知道,他也需要被關心,被愛護。
兩人看著彼此,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秋風蕭瑟,層林盡染,一片金黃;陽光下,宮遠徵和蘇思娩兩人牽著馬走在密林中,確有一番別樣味道。
蘇思娩問道:“怎麼樣?”
宮遠徵:“什麼怎麼樣?”
蘇思娩淡然一笑:“當然是離開舊塵山谷,外面的樣子啊。”她原地轉了個圈,看著漸漸飄零了枯葉。
“和你在一起,去哪都好。”宮遠徵套用她的話,卻也是真心。
“徵公子現在怎麼學會哄人了。”蘇思娩把臉往宮遠徵那邊湊近他,突然一張臉湊過來,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別過臉去:“哪有哄人,我說的是實話。”
蘇思娩笑笑不說話,騎上了馬。
“不如我們來看看誰能先到藥理司吧,架~”她雙腿夾了一下那馬背,那馬很快便跑了出去。
“哎~怎麼還耍賴。”宮遠徵也趕緊上馬追了上去。
藥理司內,如今已是一座無人的空樓罷了,屋內無人打掃,破敗不堪,到處都是蜘蛛網纏繞。
蘇思娩推開門,被迎面來的灰塵嗆住,輕咳了兩聲。
宮遠徵:“沒事吧。”
蘇思娩搖搖頭:“無礙,只是覺得現在看著真覺悲空寂寥啊。”她有些傷感,以前,不管多晚回家,付妤總是會在那院子蘭亭下等著她回家,如今,那蘭亭早已荒廢,亭下已再無人等她了。
她走進裡屋,看著房內的陳設,一切如舊,只是人已不在,只剩棟空樓罷了。她揉了揉雙眼,眼前什麼都沒有,只有那鳥雀飛過。
不見去年人,景物卻依舊,物是人非,如今大仇已報,換來的是往後的安寧與燦爛。
“去墓地看看吧,我想他們了。”她眼底黯然失色。
宮遠徵應答:“好。”
秋風起,墓碑旁栽著幾棵柳樹,隨風飄擺,那長長的柳枝沒有柳葉的襯托顯得有些蕭條,蘇思娩站在墓前,不只是風還是心底的難過,她眼眶有些紅潤,吸了吸鼻子。
“爹,娘,女兒如今過的很好,也找的值得託付終身的人…”說著她擠出一個笑容扭頭看向倚在柳樹旁的宮遠徵,宮遠徵也對她微微一笑。
“你們在那邊過的還好嗎?爹爹曾經和女兒說,只有強大起來才能護住身邊的人,可是…我終究沒有護住你們,你們會怪我嗎?”
“往後,再也沒有人能等我回家了,再也吃不到阿孃做的糕點了,再也不能聽到的爹爹斥責,也再也看不到韻兒的笑容了,這世上再無藥理司,只有蘇思娩一人了。”
話語千萬,那字字句句卻再也傳達到他們耳邊。
“阿娩。”
蘇思娩扭頭,看著站在身後的宮遠徵,他像一道光,照亮了她世界陰暗的每一個角落,慢慢靠近她,溫暖了她整個世界。
處理完一切事務,兩人回到宮門,宮尚角此時已經醒了過來,在上官淺的照料下,傷勢恢復的很好。
宮尚角:“遠徵,蘇姑娘那邊的事情可辦妥了?”上官淺在一旁給他喂著藥,一臉笑意的看向他。
宮遠徵回道:“嗯,只是…”他話裡有些猶豫。
宮尚角頓了頓,問他:“有事直說便好。”
宮遠徵:“阿娩現在還在服喪,暫時不能完婚。”他說完這話,兩人一下笑出了聲,宮尚角還以為何事,值得他這麼焦灼。
上官淺:“阿娩,如今都叫的這麼親熱了。”被上官淺這麼一說,他羞紅了臉。
“你…不跟你說,哥…”
宮尚角直接打斷:“遠徵長大了,總有要成婚的那天,蘇姑娘又不會跑,你著什麼急。”被他們倆這一打趣,宮遠徵哪還有臉再跟他們說下去,直接溜走了。
上官淺喊著:“遠徵弟弟急著去找阿娩嗎?”
宮遠徵:“要你管!”熟悉的語氣,熟悉的樣子,只是不一樣的立場和方式。
徵宮內,蘇思娩呆呆的望著窗外落下來的枯葉,接著便是宮遠徵映入眼簾,本來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樣子,看到蘇思娩的那一瞬間,笑容立即在臉上浮現。
“徵公子怎麼了?可是又有誰惹你不開心了。”蘇思娩看著他的樣子,心裡想著他變臉還真快,明明上一秒還不高興來著呢。
“怎麼會,阿娩,過幾日便是上元節了,你要不要和我出去看花燈。”宮遠徵兩眼冒光,這山谷的集市他還從來沒去過呢。
蘇思娩點頭:“好,到時候再置辦幾件冬衣。”
宮遠徵直言道:“我那衣服多的很,就不用再做了吧。”
蘇思娩撇了撇嘴,故意不再說話,宮遠徵見她不再說話,向她湊近,用著撒嬌的語氣說道:“辦,辦,阿娩說辦就辦。”蘇思娩見他這樣說,臉上喜笑顏開。
蘇思娩:“好。”見她開心,宮遠徵便開心,他呆呆的看著她,視線從未從她臉上移開,蘇思娩注意到他的視線,又往他面前湊了湊,兩人四目相對,她問他:“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他柔聲回答:“知道啊!”她淺淺一笑,眸中姿態萬千,花般靚眼,“我就是啊!”她覆上他薄薄的唇瓣,兩人一窗之隔,他輕輕吻住了她,這個吻充滿了柔情,細細的在她唇上輾轉著,周圍一切都安靜了,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
“我就是你這一生的愛。”
長街燈火璀璨,人頭攢動,吆喝聲此起彼伏,一片濃重的煙火氣彌散開來,與宮家的高牆深院形成兩個開半。各式各樣的花燈映得街道流光溢彩,像一道流動著的彩虹。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徜徉在燈河花海中。水道里漂著各種河燈,船上載滿了鮮花和繽紛鮮果。
宮遠徵和蘇思娩兩人並肩走在了最前頭,上官淺和宮尚角兩人跟在身後,看著牽頭緊貼著的兩人,眼裡泛起一絲欣慰的神情,上官淺趁兩人不注意,拉著宮尚角與他們岔開,宮遠徵再回頭時,早已不見宮尚角與上官淺的身影。
宮遠徵:“他們人呢?”
蘇思娩轉過身,看著除了人來人往的人流外,確實沒有再見到兩人的身影。
蘇思娩:“或許是他們想獨處吧。”
宮遠徵面露不解,但也沒再多想,繼續和蘇思娩往前面走,蘇思娩來到一個販賣花燈的小攤前,看著掛著滿推車的花燈,“想要”兩個字都寫在了臉上。
小攤老闆看了看蘇思娩,又看了眼身後慢慢悠悠走過來的宮遠徵,對他說道:“公子可是要為這位姑娘買花燈。”
宮遠徵點點頭,拿出錢袋:“阿娩喜歡哪個?”
蘇思娩把滿推車的花燈都看了個遍,看中了最角落的那個似月亮般的花燈。
“就那個吧。”蘇思娩指向那個花燈,老闆著手拿了過來。
“姑娘真是好眼光啊。”老闆將花燈遞給他,他接過來,拿出腰中錢袋子,拿了銀子給他。
“姑娘不僅看燈的眼光好,這看人的眼光也好。”老闆誇讚著,蘇思娩上前接過花燈:“那是當然。”然後挽著宮遠徵的手繼續往前走,宮遠徵被那小攤老闆誇的心裡開花,此時不知道有多高興了。
“徵公子,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小玩意啊。”蘇思娩望向他,這一路上走來,宮遠徵都只是跟在她身後看,也沒有開口說要什麼東西。
宮遠徵:“我有你就夠了。”
蘇思娩:“我可不是小玩意。”她這話直接噎住他,不知道該怎麼接上去。
正好路過一個配飾攤,走了上前,他拿起一個似梅花般的小配飾:“那我就要這個。”
“好。”蘇思娩見他有了想要的東西,心裡自然是高興的,她付了銀兩,將那小配飾掛在他的腰間。
“為何喜歡這個?”蘇思娩問他。
宮遠徵:“因為阿娩喜歡梅花,所以,我也喜歡。”所謂愛屋及烏,在宮遠徵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蘇思娩笑笑不說話,她以前從未覺得,眼前的男子竟能與他相守一生。
宮遠徵牽上他的手,走進一家裁縫店,那店裡的布料天花亂墜,兩眼根本看不過來,那一旁的老闆見狀,趕忙迎了過來。
“兩位客官可是要裁新衣。”老闆問道,只見兩人點了點頭,將兩人帶到一批布料面前:“這裡都是南方運過來上好的絲綢,做新衣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蘇思娩看著面前布匹,上手摸了摸,確實是一批好貨,她指著那深藍色的布匹,老闆將那匹布拿上前,她瞧過幾眼後,又扭頭看向宮遠徵。
“徵公子覺得這個如何?”宮遠徵上前看了看那匹布料,確實不凡,點了點頭。
老闆見兩人如此爽快,心裡自然是高興的:“那公子這邊請,我讓人給你量一下尺寸。”
一番折騰下來,兩人都置辦了兩件新衣,走出了裁縫店。
突然那大雪紛紛揚揚落下,落在蘇思娩鼻尖,她抬頭望向空中飄零的雪,潔白無瑕的小雪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飄落下來,宛如美麗的銀色蝴蝶在翩翩起舞。
宮遠徵不知何時買來的油紙傘,撐了起來,將身上的長袍取下披在了蘇思娩身上:“天冷,小心著涼。”他溫婉一笑,撐著傘和她一起看著這滿滿飄零的漫天飛雪,那雪越下越大,漫天飛舞,似煙非煙,似霧非霧,片刻後,整個山谷都籠罩在茫茫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