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斂的大婚,沒有去岳家接親這個環節。
因為沈翩翩就住在他的宅子裡。
拜堂時間在黃昏。
沈翩翩之所以起這麼早,是想坐上花轎,讓宋斂帶她去遊城。
這種事,宋斂當然不會拒絕,當場就欣然答應了。
……
萬夫人被青穗帶去用艾葉泡水淨手,再回來時,手指上已然沒有了之前的香味兒。
沈翩翩不動聲色,坐回原位讓她開始上妝。
萬夫人搞砸了任務,捏著梳子的手都在抖。
沈翩翩瞧在眼裡,並未點破。
過了會兒,她把青蔻和青穗給遣了出去。
等屋裡只剩下她們二人,沈翩翩神態自若地隨手從妝臺上拿過一支簪子在手裡把玩著。
萬夫人從銅鏡裡看到這一幕,驚得呼吸聲都變了。
這位定北王妃,不是看不到的嗎?
可剛才那動作,哪裡像是一個瞎子能做得出來的?
沈翩翩微微抬頭,在銅鏡裡與萬夫人四目相對,隨即淺淺一笑,聲音壓低了些。
“萬夫人沒看錯,我的確是裝瞎的。”
萬夫人手一抖,牛角梳徑直落在地上。
沈翩翩保持端坐的身姿不變,聲音越發柔和。
“是攝政王讓你來的,對麼?”
“娘娘,我……”
“你指甲裡的毒,也是攝政王的意思吧?”
萬夫人雙膝一軟,嚇得跪在地上,整個人瑟瑟發抖。
這反應,恰恰讓沈翩翩的試探得到了證實。
不等萬夫人開口求饒,沈翩翩便站起身轉過來,垂目望著她。
“攝政王知道我通曉藥理,這麼一點小小的毒藥,根本毒不死我,他自然不會真的讓你給我下毒。”
萬夫人有些懵。
之前是有人去找過她,但給她的任務就是負責指甲藏毒,讓沈翩翩中招,其他的什麼都沒說啊!
正當她疑惑之際,又聽到沈翩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沒想到攝政王會找你來和我接頭,也罷,待會兒我給你一封信,你帶出去覆命吧。”
說完,沈翩翩找來紙筆,很快寫了一封信,等墨跡乾透裝進信封,再用火漆封好,最後遞給萬夫人。
萬夫人還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手裡就被塞了一封信,說是回去覆命用的。
她總覺得哪不對勁,可沈翩翩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一眼看穿她指甲藏毒不說,還一語道破她是被人指使來的。
雖然不知道這封信裡到底寫了什麼,但如果不接,自已只怕是沒命活著出去。
想到這兒,萬夫人把信藏入懷裡,對著沈翩翩恭恭敬敬叩了個頭。
沈翩翩讓她平身,又提醒道:“待會兒上完妝就沒你什麼事了,殿下要帶我去遊城,花轎一離開,府上防衛就會放鬆,你趁著那個時候離開便是。”
“謝謝娘娘,謝謝娘娘……”
萬夫人懸著的心終於落下,總算找回了自已的聲音。
……
卯時正,宋斂的花轎停在了宅子大門前。
形勢所迫,東啟太子的大婚雖然比不得皇宮裡告廟祭天來得隆重,但其排場也可見一斑。
尤其是宋斂本就存著要生生把魏潛氣吐血的心思。
故而在得知沈翩翩想把大婚動靜鬧大後,宋斂便在這件事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
如今的丹州城內,真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們那位威名赫赫的殺神王爺的王妃,挺著大肚子二嫁給了東啟太子。
有人罵沈翩翩水性楊花,甚至翻出當年的舊賬,為“白眼狼”宋斂平反,說沈翩翩被竹馬所賣,定是本性早有暴露,可憐竹馬平白背了幾年的罵名。
也有人猜測燕衡有覬覦人妻的癖好,而此次東啟開戰來勢洶洶,大盛難以挽回敗局,定北王妃為了止戰,不惜以身飼狼。
但這部分聲音畢竟是少數,很快就被漫天的罵聲給壓了下去。
大門外鑼鼓喧天,禮樂聲響徹大半個丹州城。
沈翩翩蓋上蓋頭,被萬夫人攙扶著,一步一步登上花轎。
一身大紅喜袍的宋斂為她掀開轎簾,眼底和唇角都難掩得意。
等沈翩翩坐穩,他才翻身上馬,然後湊過來,用溫和的語氣低聲問:“翩翩想去遊哪兒?”
沈翩翩手掌輕撫著隆得高高的肚子,說:“我看不到,去哪都行,外面的人和景,殿下替我看吧。”
聞言,宋斂唇邊笑意加深,“如今時辰尚早,不如我們去遠些,往靈州城的方向靠,如何?”
靈州城……
魏潛和他麾下的大軍還在那兒。
沈翩翩沒有多言,輕輕應了聲,“好。”
在一陣熱鬧的鞭炮聲中,花轎開始啟程。
丹州城屬於大盛地盤,而今被東啟攻下,東啟的太子還在這裡大婚,無異於踩在東境七州百姓的頭上拉屎。
原本百姓們是不願意出來看的,但宋斂為了讓自已的大婚更熱鬧,用了些強制手段。
是以如今遊城的道上放眼望去,兩旁全是密密麻麻的百姓。
看似夾道相迎,實則笑容勉強。
宋斂無視掉百姓們藏在眼裡的恨意,還下令讓禮樂聲和鞭炮聲弄得更大一些。
沈翩翩不用看都能想象到外面大概是什麼場面。
她輕輕歪靠在大引枕上,手掌下意識地撫著肚子。
花轎的顛簸讓她有些難受。
產期就在這幾日。
沈翩翩暗暗祈禱著,再挺一日,只要今日以身入局成功,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而與此同時,外面騎在馬背上正在接受全城百姓矚目的宋斂突然收到府上守衛傳來的訊息,說抓到了早上給沈翩翩梳妝的全福夫人,搜到她身上藏了一封信。
“什麼信?”
大喜的日子被人這樣打攪,宋斂心下不悅,面色也不大好看,冷著臉接過那封信。
當開啟看到上面的內容,宋斂猛地回頭,死死盯著花轎方向,俊臉一寸寸黑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