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熟悉到讓魏潛不用看臉都知道是自已日思夜唸的人。
他手上的彎刀還在滴血,那血卻因為他的手輕顫而改變了下落弧度。
魏潛再抬頭,想借著映天火光從沈翩翩的神色中找出些許破綻。
可目之所及,是她的無視和冷漠。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身後的魏嘉寧看出了魏潛的猶豫和糾結,心中著急萬分。
如今整個天戟軍中,只有她知道東啟太子燕衡就是宋斂,可她偏偏不能說。
一旦說了,兄長很有可能會因此受到脅迫臨陣撤兵。
這對於本就處在生死存亡關頭的東境最後一州而言,無疑是致命性的打擊。
要知道靈州百姓翹首以盼,等的就是定北王率領天戟軍打逆風戰扭轉局勢,還東境七州一片太平。
所以今天晚上,只能大勝,不能撤兵。
想到這兒,魏嘉寧按捺住不安的情緒,上前再次提醒了魏潛一遍。
魏潛恍若未聞,雙目死死盯著城牆上的沈翩翩。
許久未見,她的腹部又隆起了一些,裡面,是他們未出世的兩個寶寶。
然而就在剛才,她親口說要與別的男人大婚,就在三日後。
魏潛那張俊臉上的神色,在明亮的火光照耀下,被宋斂看得一清二楚。
宋斂眼底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示意身後計程車兵取來弓箭,遞到沈翩翩手中。
“看來,定北王對你還沒死心呢,翩翩不如做得乾脆些,如何?”
沈翩翩雙眼木滯地望著別處,兩手摩挲著手裡的東西。
許久,她才像是終於弄清楚了手中為何物,無奈地自嘲一笑。
“讓一個本就不會射箭的人射殺敵方將領,是為難我,讓一個既看不見又不會射箭的人來做這件事,太子殿下,我覺得你是在侮辱你自已。”
宋斂噎了噎,隨即站到她身後,湊到她耳邊輕聲道:“翩翩,我曾說過我會是你的眼睛,你看不見的,我替你看。”
他說著,手把手帶她拉起弓弦,鋒利的箭矢對準魏潛,又補了一句,“礙眼的人,我教你除掉他便是。”
這是要她以行動表明態度了。
沈翩翩握住烏木弓的手微微收緊。
風雪漸大,有雪瓣落在魏潛的眉眼,他巋然不動,漆黑的視線落在那支對準自已的羽箭上。
良久之後,他才嘶啞著聲音艱澀開口,“翩翩,為什麼?”
與她分別的時候,軍中爆發了瘟疫,那時候他整日裡忙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才配合著軍醫把瘟疫徹底根治,重整大軍,但也因此失去了她所有的訊息。
大雪封山加上行軍途中,讓他連想得知她到哪了都難如登天。
沒想到再見,竟然會是在這般劍拔弩張的情形下。
“王爺!”先前提醒他計程車兵再一次上前來,語氣沉重道:“此戰干係重大,容不得半點閃失。”
魏嘉寧話音剛落,一支利箭就破開夜空,帶著呼嘯之勢,在眾人來不及反應的瞬間直直刺入魏潛的胸口。
——
大將軍王中箭,天戟軍撤軍,宋斂這天晚上的心情特別愉悅。
本來承諾三日後和沈翩翩大婚,只是權宜之計,但現在,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翩翩想要什麼樣的嫁衣?”
她的那一箭,顯然打消了宋斂心頭的顧慮和懷疑,態度比以往更為親近。
沈翩翩抱著手爐,纖長的睫毛微微垂下。
“殿下,我們的大婚動靜能再鬧大些嗎?”她輕聲說:“我想讓更多人知道。”
宋斂有些不敢置信,“翩翩,你認真的?”
沈翩翩點點頭,“我想要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宋斂心中驚詫。
他還以為,她會對魏潛有些許留戀,會為今天晚上親手把魏潛射落馬下而生出愧疚之心。
如今看來,到底還是他賭對了,魏潛再好,終究抵不過他們七年的青梅竹馬。
想到這些,宋斂心底的愉悅流溢到了面上,唇角不自覺地往上彎起。
“好,我答應你,會盡快讓人把我們大婚的訊息散播出去,鬧得人盡皆知。”
……
蕭景同離開盛京城後,為防止被小國舅帶人追殺,和護衛幾人一路縱馬疾馳往東境逃竄。
這日在一處酒肆歇腳時,偶然間聽鄰桌的人提及那位東啟太子燕衡。
“你們聽說沒有,定北王妃落入了東啟太子之手,東啟太子揚言要娶她呢!”
“什麼?不是有傳聞說定北王妃身懷六甲嗎?燕衡身為太子,能娶她?”
“要不怎麼說殺人誅心呢,據說昨天晚上兩軍交戰,定北王妃親手把定北王射落馬下,令天戟軍士氣大減。定北王妃若是這個時候再轉身嫁給燕衡,這一戰,只怕大盛懸了,唉……這兵荒馬亂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蕭景同安靜聽著,看似巋然不動,實則捏筷子的手早已青筋暴起。
沈翩翩算計完他,還想完美抽身嫁給宋斂?
呵!
魏潛的東境之戰,必須因沈翩翩而敗。
而沈翩翩,必須死於他之手!
兩日後是麼?他會趕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