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6章 惡君之境

胡修晏並不意外,在聽到夭殤提到悲傷天的時候,他就猜到了楚銘應該會來。

“楚前輩在下自不敢忘,此前於幻境相助萬分感謝,不知前輩來此所為何事?”

楚銘淡然落座:“受哭靈人所邀,來解決私人恩怨,以及幫你。”

夭殤開口解釋:“我們如今佔據上風,不會有人知道真相,所以我明面上不能幫你。”

“而悲傷天與仵作有怨,又曾經幫過你,現在可助你一臂之力,”

胡修晏知道現在要兵分兩路,一方假裝繼續調查楊駿明,橫豎是查自己人,沒有危險,就讓宋婆婆帶著妹妹去,而他則與楚銘去救裁縫。

胡修晏和楚銘易客後上了車,沒有直接去了那個小區,而是去了五諦教的據點,京都二環的一個商場。

“前輩輕易將我帶到這裡,不怕以後我暴露出去嗎?”

面對胡修晏的問題,楚銘手一攤:“不用叫我前輩,我就大你二十年。還有,我知道你不會說出去,因為不值得。”

“那悲傷天,你帶我來這裡打算做什麼?”

“胡修晏,你還是閱歷不夠,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件事情先讓教眾去查吧,另有要事需要你。”

說著,二人走進地底,這是一方寺廟,供奉著滿天神佛,但大雄寶殿卻不是釋迦牟尼佛,而是波旬。

大雄寶殿之中,一位老僧正在打坐誦經,正是京都本地的舵主。

“你傳訊於我,是查到了什麼?”

楚銘負手而立,而老僧起身行禮:“大人,去的教眾雖然沒有找到人,但是天機閣那裡的人,發現了仵作的蹤跡,恐怕是和她合作了。”

天機閣?胡修晏記得蓑衣翁也提到過,似乎與參葉有關係。

“好,你下去吧,盯著天機閣,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老僧帶著人離開,並關上了大殿的門,只留下楚銘與胡修晏。

“不用拘束了,坐吧。”

楚銘手一揮,點燃四周燭火,坐在蒲團之上。

胡修晏也坐下道:“不知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橫豎現在也做不了什麼。”

“天機閣,到底是一個什麼地方。”

楚銘嘴角一勾:“你覺得呢?”

“反正應該跟陰匠一脈有仇吧,不然也不會幫蓑衣翁復活。”

“行了,你也不用瞞著我,當年幽州一戰我又不是不在。”

胡修晏聞言不由一愣,仔細看著他的臉,想了下才驚呼道:“你是哭笑鬼!”

當年哭笑鬼是女人,又塗脂抹粉,仔細想想,才發現楚銘長得和她相似。

“我是,也不是。當年的護法哭笑鬼是我的姐姐,也是歸降於鬼婆的楚脈鬼匠,我今生找到了姐姐的記憶和傳承,自然也是參葉的下屬。”

楚銘手中煞氣凝聚,和當年的哭笑鬼氣息一般無二:“從第一次見你開始,就有天機閣的插手,天機閣乃是精通推演之術的勢力,與參葉已經有好幾世的爭鋒了,據我所知,最早可以追溯到大漢時期。”

胡修晏依然有些半信半疑:“那我想知道,從學校那件事情開始,我所經歷的事情都有人插手是嗎?”

“不錯,本來湖北的教眾是不會做出這麼大的行動的,像這種事情都要經過高層批准,但當時那裡的主管卻擅自行動,我事後已經調查過了,正是在天機閣的引導下進行的,你仔細想想,你調查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類似於星辰之力的力量?”

胡修晏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面燃大士指引,卻被天空的星辰打斷,但此時,楚銘還不值得信任:“至少在我的調查中,沒有發現星辰之力,不過照你這麼說,這件事的責任不在你們五諦教?”

楚銘看向大殿中供奉的波旬:“我可沒這個意思,對我們這種人來說,就是債多不愁,責任這種東西跟我無關。”

“那再來說說,你身邊跟著的那位宋婆婆吧,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情,其實沒有什麼人插手的痕跡?”

胡修晏看著他:“對,這件事硬要說,也只有裁縫插手,而她插手的原因也沒什麼問題。”

“是嗎?那你要再想想關於你的身世呢?裁縫可跟你有不小的淵源,而且你沒發現嗎?如果是一個正常人,在得知自己這種身世後,就算不會悲傷,也至少會受到影響,可你呢?你輕易的接受了事實,直接揭過了它。”

胡修晏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天性如此而已,我本來對情感就比較淡薄,而且那件事情也有劉郎君出手,不可能存在什麼問題。”

“而且若硬要說,你只是參葉那一世的人,而劉郎君則是真正從千年前活到現在的高人,他的可信度要比你高的多。”

楚銘手中一本古書憑空出現,這書冊很厚,透著一股古老的氣息,封皮上那幽藍的鬼臉更是隱隱透著一股莫名的邪性。

“悲人為憫,悲己為傷。傷憫徹骨,淚落無間。”

此時,隨著咒語念動,他手中的古書頓時翻開,其中傳來一陣悲鳴之聲,如肝腸寸斷之悲。

一時間,封面上那鬼臉似乎開始活動,那鬼哭之聲化成無數枷鎖向胡修晏刺去。

此時,胡修晏身後天妖、小蠍出現,以手中武器攔下枷鎖,而他手中明德出鞘,以儒道劍法向楚銘刺去。

“哦?知道《巫傀紙術》對付不了我,就用儒劍嗎?可惜這劍法,徒有其意而無其形。”

楚銘如同鵝毛一般,輕身後退的同時,雙手再度結印。

四周悲怨鬼首衝出,直接將他的手臂束縛,反手一掌,將他擊退。

天妖與小蠍趁機從兩側刺去,但只見楚銘渾身迸發出強烈的藍光,直接將兩者彈飛。

“都說了,你之前經歷的事情有人插手,雖然有危險,但你也能找到生機,可不要真以為自己的道行,已經可以躋身一流高手了。”

胡修晏站起身,卻感覺內心似乎有什麼東西衝破了束縛,是……悲傷!

很多東西開始在腦海裡浮現:有自己和妹妹在家中孤獨生活的悲傷;有自己被同學嘲笑沒爸沒媽的痛苦;有自己被冤枉時的委屈……

楚銘收起古書說:“劉郎君的確是參葉的老友,可這並不代表他會幫你,準確點來說,他是在幫參葉彌補遺憾。”

“雖然徐自在二人想辦法給了你一個家,但缺少親人的陪伴,卻讓你的童年有了傷口,你應該也想起來了,你為了適應這種生活,將一切痛苦都隱藏在心底。”

“而劉郎君為了彌補,參葉沒能讓你逍遙快話一生的遺憾,就在這基礎上,將你的情感淡化,我讓你修行悲傷之法的時候,就在嘗試讓這種情緒恢復,可惜他及時進行了修補,可人這一生,說到底就是要經歷遺憾,眾生皆苦,所以才會渴求解脫。”

胡修晏也想明白了,自己原本就是個敏感多疑的人,後來為了和正常人打成一片,自己帶上了一副開朗陽光的面具,今天才將這面具取下,做回了自己。

“可你為什麼要幫我?這既然是他的遺憾,那你不也應該把助他補償嗎?”

楚銘自嘲的笑了笑說:“你不覺得這個遺憾本身才是問題嗎?沒有這個遺憾的人,還能稱為人嗎?你願意聽一段故事嗎?”

楚銘坐了下來,而胡修晏也示意天妖二人後退:“願聞其詳。”

楚銘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惆悵:“我們五諦教雖然供奉波旬,但也算是佛門教派,我的師父,上一任悲傷天曾經和我論法,而論題就是何為解脫?”

“我當時幾乎是脫口而出,看破世間一切,成就無上正覺便是解脫,而師傅卻笑了,沒有評判對錯,只是說了自己的看法。”

佛是謙卑的,佛法是慈愛的,可是……佛僧是傲慢的。

他們認為,人捨棄了執著,便能成就無上妙法,成就果位,得到解脫。

可是,在芸芸眾生看來,佛僧在執著中看到的痛苦,或許才是幸福;佛僧認為成佛是甘甜,可在他人眼中,或許就是苦澀。

“不知你怎麼看呢?”

看著他的目光,胡修晏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我不是當年的慕青,但當年的記憶中,慕青卻從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縱使心中有過不甘、愧疚,但若是讓他再次選擇,恐怕結果也不會變。”

“是啊,可是當年的參葉卻有些當局者迷了,他希望儘自己的努力讓好友活下去,擁有平凡但美好的生活,但他卻忘記了,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或許在後來,他鑽研佛道,也明白了這份執念,但終究還是沒能看破,所以他沒有幫你解開這封印,只是給了你傳承,那你自己抉擇,你,可想好了?”

胡修晏手一揮,一身怨氣陰氣開始匯聚,已經做好了選擇。

楚銘看著他喃喃道:“惡君麼?大人啊!我這一步也是你所料到的嗎?以自身十餘載痛苦為基,破惡君之境。”

惡君,陰匠一脈《巫傀紙術》第三境,也是入門的最後一個境界,至於惡君之後,再想突破就難了。

惡君,可控制情緒與陰怨之氣,化為至煞之力,幾乎可以增強所有法術效果。

陰卒、怨將二境是淬鍊活死人之軀,而惡君則是煉魂為鬼,待惡君之境圓滿之時,陰匠將成為非人非鬼非魔非屍之軀,幾乎沒有剋制之法。

胡修晏其實並不好受,想要將這些化作自己的力量,就必須看破他們,就像把已經結好疤的傷口重新撕開,但正如楚銘所說,或許參葉也料到了這一步,在經歷了慕青那一世的記憶後,他的靈魂強度和心性得到了很大的提升,過程雖然痛苦,但確能成功。

但這只是個開始,自身的惡念只能作為基礎,必須要輔以至少厲鬼的惡念才能突破,而他身邊,正好有兩個。

一個是以怨憎會為食的天妖,一個是以怨憎會為執念誕生的小蠍,兩人的惡念都已經是紅衣厲鬼級,莫非已經打過基礎,若是貿然吸收唯有暴體而亡。

楚銘也修煉過,自然知道其中兇險,手中的古書翻開,此時哭泣聲傳出,卻沒有陰森之感,反而是類似於放下悲傷的解脫圓滿,與此前的陰森彷彿一陰一陽,這部力量在幫他平靜惡念,輔助突破。

……

兩個時辰過去,胡修晏雙眼睜開,如今他整個人看上去,已經不一樣了,如果說以前是陰戾中帶著幾分懶散,那現在就是徹底的懶散。

“胡修晏啊胡修晏,你倒是有意思,我見過上百人突破惡君後的樣子,你這樣不受惡念影響的人,可是少之又少,或許大人說的不錯,你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胡修晏打了個哈欠:“悲傷天謬讚了,這也得感謝悲傷天的相助,不過我倒是有幾分好奇,想請悲傷天解惑。”

“哦?但說無妨。”

胡修晏看著他說:“你在《巫傀紙術》上的造詣不比幾位長老差,自立門戶是不成問題,若是想長生,書中也自有辦法,為何會選擇加入五諦教?”

楚銘站起身道:“作為曾經領悟了他化之境的你,不也明白這條道的能力嗎?而且技多不壓身,如今,連三位長老這種古老存在都復甦了,九州的天怕是要變了,自然需要找個高的人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