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死啦死啦和煩啦都懵逼了。

楚雲飛便又說了一遍：人有其土，魂兮歸鄉。

聽了這話，死啦死啦的神色像是便秘一樣難看。

“楚師座，我，我幹不了這個，我沒魂根，我生氣太重，我招魂，能把死人折騰的歸不了鄉，我帶的活人，也被折騰的不得安寧........”

楚雲飛伸手，打住了死啦死啦的喋喋不休。

他移步到死啦死啦身前，將手搭在了眼前男人的肩膀上。

“我看你這肩膀，有千斤重呢！”

死啦死啦尷尬的笑了笑，隨後又一臉悵然。

“是呢，一千多口人，都壓在我肩膀上，我還得在南天門上修一千座墳，嗨，我這輩子算是走不出這座南天門了。”

楚雲飛也如死啦死啦那般悵然，誰不一樣呢？

從晉西北，到緬北，他揹負的更多。

忻口之戰，中條山之戰，泰元之戰，褐陽溝之戰，再到塔隆河、孟關、密支那，還有野人山上空那還未放一槍一炮就機毀人亡的兵們。

他們都等著有人能為他們招魂，有人能帶他們回家。

“招吧，龍團長！從塔隆河到野人山，再到密支那，66師有太多的英魂不能流落在異國他鄉，當個孤魂野鬼！放心吧，他們不需要你來背，我來背！”

煩啦靜靜看著眼前這個不一樣的大人物，才意識到，他可能跟別人不太一樣。

師部的門開了，楚雲飛走了出來。

一根菸的功夫，66師大大小小所有能來的指揮官，都被孫銘叫來了。

有方立功，劉明，還有劉飛，王帥，牛雲龍......................能來的都來了。

師部門前，一個躥著火苗的火盆，放在空地上。

小兵們拿出本就不多的紙幣，在巴掌大的樹葉上摁了摁，那樹葉上粘了些金錢的味，就算是紙錢了，一片一片撒進了火盆裡。

“死鬼弟兄們，來拿紙錢了，到下面買些酒喝！”

死啦死啦一臉莊重，站在火盆邊，看著樹葉燒成灰。

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很紅，像天邊的火燒雲，又像一杆破舊掉色後的紅旗。

官兵們站得整整齊齊，他們都知道這是要做什麼，所以表情肅穆，心中哀思。

楚雲飛點了點頭，示意死啦死啦可以開始了。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證些...................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魂兮歸來!君無下此幽都些。此皆甘人，歸來!恐自遺災些。”

死啦死啦自顧自的圍著火盆，跳起自幼學習的招魂舞蹈。

但在場的人，都沒有笑，儘管那很滑稽。

伴隨著死啦死啦呢喃的輕語，他們彷彿都聽到了來自家鄉和母親的呼喚。

袍澤，兄弟，家人，龍國大地養育的每個人，眼前浮現的又都各不相同。

煩啦站在老兵身後，他不想面對，想逃離此處，但是死啦死啦的聲音一個勁的往耳朵裡鑽。

他再次想起了要麻，康丫，還有那些被他忽悠著第一個衝出去的新兵蛋子。

招魂快結束了，死啦死啦將火盆端了起來。

楚雲飛走到他的對面，接過了躥著火苗的盆子。

火光帶著灼燒，映在楚雲飛臉上，熾烈的疼。

“都回來吧！我帶你們回家！”

............................................

招魂大會，散了。

三人重新回到了屋裡，開始談論軍事上的安排。

“龍團座，你我兩部可趁大霧天氣，同時發起進攻。你部從小道進入松山，挺進到竹子坡一帶的一防陣地，再放槍，或者拼刺刀。我部，則從長崗出發，與你們一樣！”

三個人一同趴在地圖上，楚雲飛拿手比劃著。

“我們最好不發出一點聲音的拿下一防，這樣的話，從甬道進入二防，也就是南天門前沿陣地就輕鬆多了。”

死啦死啦終於找到了知音了，楚雲飛比虞嘯卿腦子好使太多了。

會議討論到深夜，煩啦沒有說一句話，全程都在聽。

反正還是那句話，死讓炮灰們頂在前面，名聲權利讓坐在廟堂上的腦袋們來領。

最後，楚雲飛說道：“你們放心，西峰突擊隊，我會親自帶，希望能與你們在南天門的竹內連山指揮室匯合！”

瘦猴和孫銘，給死啦死啦還有煩啦準備了三四天的乾糧，還有不少彈藥和手雷。

雖然他們偷偷偵查的好幾次了，也算輕車熟路，但是碰見個不長眼的鬼子，還是有危險的。

多帶點裝備，總沒壞處。

對了，還有死啦死啦最心心念唸的那份楚雲飛珍藏版手繪地圖。

“我說，您這個炮灰團的團座，也太值錢了。”

煩啦還是那臉死相，不拌句嘴，心裡絕對不安逸。

“你給我滾蛋哈，孬種玩意兒，說個話都說不利索，見著大人物，肚子裡的那點東西就倒不出來了是吧！”

兩人走了近50米後，煩啦和死啦開始了日常嘲諷加拌嘴。

“怎麼著，您還真相信這個楚師座會親自上啊！”

煩啦終於把心裡藏著的話說了出來。

死啦死啦給了煩啦一巴掌，“你怎麼跟虞師座一樣，他眼裡潰兵都該死，你眼裡上峰都該死！是吧？”

“嗨，小太爺還真不信了嗨，虞師座拿咱們，別，不說咱，就說拿你當什麼？”

“師座拿我當什麼？”

死啦死啦從口袋裡掏出個牛肉罐頭，哧啦一聲開啟蓋子，嗦了起來。

“拿你當他晉升的敲門磚，跟我們一樣，都是死炮灰！”

煩啦說完一把奪過罐頭，一股腦倒進了嘴裡。

“拿你說人家楚師座幹什麼？”

“天下烏鴉，一般黑！”

忽然間，從身後傳來一聲嘹亮的聲響，那是楚雲飛的聲音。

“豈曰無衣！”

死啦聞言，回過頭去，看著正在招手作別的楚雲飛，孫銘還有瘦猴等人。

那句話好熟悉啊！

兩人相視一眼，這位楚師座像是跟著炮灰們生活過一樣，怎麼什麼都知道？

“豈曰無衣！”

聲音再次透過小路傳了過來，兩人這才同時揮手，齊聲答道：

“與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