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妍是接到前臺的電話後趕到警局的，前臺跟她說，“一大早物業就打了我好幾個電話，說是他們聘請的清潔工被抓到警局了。”
徐妍當時的反應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個王寧說，陳隊說，徐醫生必須來一趟，因為這個事情和徐醫生有關。”
徐妍想，反正也要找陳嘉怡問問徐波死亡的事情，而且那個“天使的聲音”也和他的侄子陳軍有關，如果不是因為公事相會，私底下她還真的難以找時機來問此事。
於是，徐妍從剛暖和起來的被窩裡爬了出來，匆匆洗刷後就趕到了警局。
警局本口還是原來的樣子，和十五年前沒有什麼變化，除了鐵門似乎上過一層漆，看起來比以前更新了。
徐妍下車後照了照後視鏡，她發現一個通宵後，自己眼袋愈發地腫了，她嘆了口氣，揉了揉眼袋，又用髮帶綁了個馬尾辮，隨後按照熟悉的道路找到了刑偵大隊的辦公室。
見到徐妍，王寧有點驚訝，之前每次見到她，徐妍都是一頭優雅地捲髮，白皙的面板，性感的紅唇，簡直就是電視裡女明星的樣子。但此刻的徐妍慵懶隨性，可以清晰看到腫起來的眼袋，馬尾辮更是把之前幹練女高管的外皮徹底撕掉了……
王寧停下手裡的活，給她泡了杯咖啡，讓她在一旁坐會，“隊長馬上就出來。”
徐妍點頭，借過咖啡喝了一口，意外的還挺好喝。
王寧在教訓幾個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的小偷，訓斥了幾句後就把人放了。
看到徐妍一直在看著自己，若有所思的樣子，王寧笑著說，“不是大事，這幾個孩子因為想充值遊戲買面板，就偷了一個老人家的錢包。錢已經追回了，教育教育就行了。”
徐妍衝他笑笑，她對王寧辦案的態度並無疑問，她只是注意到了高中生身上穿得校服，上面印著“湖熟中學”字樣。
這麼巧？徐妍想道，過來路上，她已經在小學弟的幫助下約了湖熟中學的馬校長見面，當然，主要是處理“天使的聲音”這件事。
陳嘉怡匆匆走過來，徐妍衝他點點頭，“怎麼樣？把我叫來到底什麼事？”
陳嘉怡撓撓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時候王寧插嘴道：“昨晚後半夜，隊長在簡素抓了個清潔工，那人和你有關係……”
“住嘴。”陳嘉怡喝止道。
王寧趕緊回過頭，繼續訓斥那幾名高中生。
徐妍皺著眉頭，“和我有關係？陳嘉怡，有什麼話你直說就行。”
“我還是不說了，你自己看吧。”
陳嘉怡說著把徐妍領到了一間審訊室隔壁，透過單向透明玻璃，徐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滿頭白髮，面無表情的趙炳輝！
一剎那，徐妍的小腹劇烈疼痛起來，一股無法忍受的熱浪瞬間從小腹那十字形疤痕處蔓延開來！她一個踉蹌沒站穩，差點摔倒在地，幸好陳嘉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上傳來的灼熱令他也皺起眉頭，滿臉不可思議。
“徐妍，你怎麼了？你沒事吧？”陳嘉怡焦急地問。
徐妍搖搖頭，她轉過頭，望向鏡子對面的趙炳輝——她知道，“聲臨”一瞬間就被眼前這個化成灰她都認得的人觸發了！因為一切都是自他開始的！是他在她小腹上留下了那個十字形傷疤！是他在她心裡種下了無法磨滅的恐懼和黑暗……
似乎是感覺到了鏡子對面的徐妍一般，趙炳輝也微微抬起頭望向了鏡子，隨後眼睛開始泛出淚光，整個人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他能感覺到鏡子另外一面的我們？徐妍心中一凜，就在她準備運用“聲臨”這種能力去聆聽周圍所有人的人格囈語、特別是趙炳輝的人格囈語之時，陳嘉怡突然一拳砸在了玻璃上！
“當”的一聲巨響！打斷了徐妍的“聲臨”！
——他生氣了！他暴怒了！
陳嘉怡抓趙炳輝來局裡，他知道自己免不了要被批評了，他也知道只能關趙炳輝一會兒，因為趙炳輝根本沒有犯法。剛才他和李浩也查過了、問過了，趙炳輝對於自己的行蹤沒有絲毫隱瞞，簡直可以說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我確實是故意去衡山物業應聘的，我就是要給他們當清潔工。”趙炳輝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因為她在那裡！”
當時陳嘉怡就差點氣急敗壞，要不是李浩攔腰抱住他，或許他已經衝上去給趙炳輝一拳了！
“她是誰？你要幹什麼？”被李浩攔住後，他也冷靜下來了，看著趙炳輝盯著自己的眼神，他暗自慶幸：差點就著了他的道，如果他真的是衝著徐妍來的，那自己因為衝動傷害了他，反倒可能失去保護徐妍的能力。
陳嘉怡記得當時趙炳輝那張和滿頭白髮不相稱的臉上，有那麼一個剎那出現了怪異的表情，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欣喜，他無從判斷。
“徐妍，那個小姑娘，我是為了跟她贖罪才活到現在的！請一定要告訴她，我真的想用我的下半輩子來向她贖罪！”趙炳輝眼中含淚，話語無比真誠，當看到陳嘉怡起身要走時，他又一次跪下來懇求。
“你……？”徐妍望著陳嘉怡的手，他的手在滴血……
陳嘉怡回過身來，“他，他這個混蛋！他當了你公司大樓裡的清潔工，他每天都在監視你，他說要用下半輩子向你贖罪……”
“聲臨”被打斷了，徐妍身上的灼熱感和疼痛感卻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加強烈……她腦中一陣劇痛，暈過去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個詞是：“贖罪”。
徐妍做了一個夢：夢裡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蹲在地上，背對著她哭泣。她問小女孩哭什麼，小女孩告訴徐妍，說自己腦中住著兩個人，一個是天使，一個是惡魔，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徐妍從病床上醒來時已經是傍晚十分了，王寧見她起來了，趕緊問道：“徐醫生，你沒事吧？陳隊讓我在這兒等你醒來。”
“他人呢？”
“好像說是要送趙炳輝回家……”
徐妍明白陳嘉怡這是想借機確認趙炳輝的家，想乘機找點線索。
徐妍知道陳嘉怡這肯定是徒勞，如果趙炳輝的把柄這麼好找的話，她又何須如此勞師動眾呢。她知道導師為了幫她，幾乎已經動用一切人脈關係了，而她原本也以為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她已經可以面對趙炳輝完成復仇，可僅僅只是“不算面對面”的見面，她已經知道自己的準備還遠遠不夠……
見徐妍下床要離開，王寧攔著她說：“徐醫生，陳隊讓你等他過來。”
“你就跟他說攔不住我，就這樣。”徐妍穿上鞋，拿上包就走，“哦對了，陳軍你熟嗎？”
“那小子啊，還行啊。”
“有他聯絡方式嗎？”
“有啊，我看看手機……”
徐妍制止道，“不是手機號，是其他社交聯絡方式。”
王寧一琢磨，說道：“想起來了，他愛玩一款遊戲，我和他一起開黑過。”
走出病房大門後，徐妍默記了幾遍遊戲名，隨後往醫院大門走去。一路上，她心中琢磨：徐波的死，一定和趙炳輝以及他背後那恐怖的黑暗有關聯……錯不了，她有這種直覺。
到了和馬校長約定的學校外面的咖啡館。她找了個角落坐下，等待的時候，她拿出手機，開啟微信，再次翻看了和徐波的聊天記錄。
從記錄可以看出，她和徐波其實一直有聯絡。最後幾句話中，徐波說得知她來了濱海，要約她吃飯，還說“他剛見了個人……果然趙炳輝五年前突然開始積極配合治療，是因為那黑暗蠢蠢欲動了……”
無錯書吧——她原本應該是徐波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如果不是因為一個意外的話……
“蠢蠢欲動的黑暗……”徐妍呢喃著出神了。
不過就此事她聽到了身後有人走過來的聲音。她轉過身，就看到馬校長領著一男一女兩名學生走了過來。不用說她也知道這兩人是誰：那個可以聽到“天使”聲音的女孩，以及陳軍——那個一直試圖保護女孩的男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