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怡搓搓太陽穴，又點燃一根菸。他的腳下已經丟了好幾個菸頭了。事實上，他在簡素不遠處的小巷裡已經站了有一個多小時了。

今天下班後，他隨便吃了點東西就跑來了這裡。原因之一，自然是想見見徐妍，哪怕只是遠遠看看也好。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他傍晚得到的另外一個訊息。

趙炳輝三個月前治癒出院了，之後他原本一直生活在魯州，但不知道什麼原因，最近他再找魯州的警察朋友確認時，趙炳輝卻已經不在魯州了。他現在在哪？陳嘉怡有一種直覺，趙炳輝很可能搬來了濱海市，而且趙炳輝的行蹤應該和徐妍回到濱海市有關。

陳嘉怡叼著煙，看著3樓徐妍診室的窗戶，那裡依然閃著明亮的光芒。他看了看手錶，從兜裡拿出一本巴掌大小的筆記本，抽出筆寫道：“七點半，還沒有下班。”

儘管已經進入了智慧手機時代，但他還是習慣把事情記錄在小本子上。

就在這時候，3樓房間的燈滅了。

陳嘉怡閃身到一旁的陰暗處，不一會兒他就見到徐妍走出大門，隨後上了那輛梅賽德斯賓士。

就在賓士駛出停車場的剎那，陳嘉怡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在黑暗之中觀察著這一切的，除了自己，還有其他人。

他環顧四周，卻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跡象，他不禁皺緊了眉頭。

陳嘉怡丟掉還沒抽完的煙，撥通一個電話，等了很久對方才接通。

“找個時間我們見個面吧。”陳嘉怡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第二天上午九點，王寧接到了簡素前臺的電話，說是有一名預約的病人打電話告知不過來了，還說徐醫生說：如果陳嘉怡他們九點半之前趕到的話，可以遞補這個時間段。因為李浩和王寧出警了，陳嘉怡便自己押著秦明急火燎燎地趕到簡素。護士把他和秦明帶進了徐妍的診室，讓他稍等片刻，說是徐妍剛診療完一位病人，此刻正在“個人修整”。

陳嘉怡啞然，心想：“個人修整”的意思應該是在上廁所吧。

秦明看起來有些牴觸，坐立不安，眼神亂瞟。

陳嘉怡則四處打量，和他對精神病醫院的認知差不多，整個房間統一是簡潔明亮的裝修風格。

等待是無聊的，陳嘉怡不自覺地從兜裡摸出了香菸，但他馬上意識到這裡是診室，便又將煙默默裝了回去。

門在這個時候被推開，徐妍抱著一堆材料走了進來，她看了眼秦明和陳嘉怡，放下手中材料說道：“病人留下，無關人等請在外面等候。”

陳嘉怡一愣，馬上賠笑道：“我不是無關人等，這個混蛋有暴力傾向，我留下來也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

徐妍手上的動作一頓，冷眸微抬道：“你待在這裡不利於我問診。病人也會有心理負擔，這樣得出的結果，我不能保證有效。”

“我不出聲。”陳嘉怡抬手在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鍊的動作。

徐妍往椅子上一坐，雙手握於胸前道：“既然你不配合，今天的看診就取消吧。”

陳嘉怡壓著暴脾氣，溫聲勸道；“徐妍，聽我一次，我必須留下來。”

徐妍無動於衷，冷淡地盯著他。

最終，陳嘉怡無奈起身，他拿出手銬，把秦明一隻手銬在椅背上，這才灰溜溜地走出了診室。

一切準備就緒後，徐妍將一張表格和一支筆遞給秦明。

“在診療開始之前，還請你認真填寫這張表格。你放心，我不會區別對待，在我這裡每一位病人，無論是犯罪分子還是普通小老百姓，等到的診斷都會是一樣的。凡是在我這裡診療的，第一次都需要填寫這張表格。”

秦明目光落在表格上，密密麻麻的選項看得他心生煩躁。

“不填不行嗎？”

“不行，你填了我才能更好的幫助你。”徐妍不容置疑的回答。

秦明扯了下手銬，最後還是無奈地低頭。

“行，我填，這總行了吧。”

徐妍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秦明填寫的速度很慢，慢到每一個字他似乎都需要理解和甄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整整一個半小時後，兩頁紙的問卷調查，秦明終於填寫完畢。

徐妍接過表格，只粗略掃了一眼，便開口道：“今日到此為止，過幾天我們繼續。”

秦明愣住，這就完了？他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徐妍看在眼中，卻不說破。她站起身走到門口把門開啟，趴在門上的陳嘉怡險些摔進屋內。

陳嘉怡面露尷尬，清了清嗓子解釋道：“裡面太安靜了，我怕你有危險，所以...”說著，指了指門，又指了指自己。

徐妍神色淡淡，“人你可以帶走了。”說完，往辦公桌走去。

陳嘉怡一聽，連忙跟上，“問完了？有什麼發現？”

徐妍突然站定、轉身，陳嘉怡差點撞到她。

“首先，今天只是做一個調查，並沒有問診。其次，我只是個心理醫生不是警察，我發現不了什麼，也不可能發現什麼。”說罷，回到辦公桌前坐下。

陳嘉怡略感失望，他壓低聲音說道：“徐妍，這個案子所有證據都指向他，但他一句自己是精神病患者就想要逃脫法律制裁。你不知道，被他傷害的女孩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我想你不希望這樣的人逍遙法外吧？”

徐妍冷笑一聲道：“你們警察就是這樣斷案的嗎？法院宣判以前，他都只是犯罪嫌疑人。既然他還不是罪犯，他就有權按照普通人問診的程式進行診斷。”

陳嘉怡敗下陣來，徐妍說得沒錯，是他太過沖動了。

他走向秦明，解開手銬，“下一次診斷什麼時候？”

“明天上午。”徐妍說，“出去請關好門。”

陳嘉怡氣結，但在走出診室時，還是伸手把門輕輕關上。

看到陳嘉儀氣鼓鼓地離開的樣子，徐妍一直冷漠的面龐上，在大門關上之後，微微綻放出一絲笑意，笑意旋即又瞬間消失，似乎不願被人知道她也有喜怒哀樂一般。

徐妍看著手中秦明仔細填寫完成的問卷，問卷是她為秦明量身打造的，裡面的問題主要涉及當事人對於自己是否有刑事責任能力的判斷。比如，有一個問題是：“你認為狂躁症患者病發時打傷過來控制他的父母，算不算犯罪”，在這個問題後面，又緊跟著另外一道題：“你認為精神分裂症患者殺了人的話，需要接受懲罰嗎？”

從秦明的回答來看，他的認知非常清晰，絲毫沒有精神分裂症患者普遍會出現的認知障礙，而且顯然，他閱讀量豐富，不僅知道有注射胰島素引發精神分裂的具體案例，也知道精神分裂症患者不會被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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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卷中穿插了很多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詢問了秦明本人對自己身體的認知。

結果不出她所料，這類題目，秦明百分之九十都選了最負面的那一項，表明他極力想要證實自己是無刑事責任能力人。

徐妍回想起秦明得知表格填完後，那一閃而過的嘲諷，她有把握，秦明只是在偽裝。只是怎麼才能證明秦明是在偽裝呢？

和抓住那個“男人”一樣！這需要一個思路。

一個大膽的、常人無法想到的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