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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七年之拒

倚在門後的周世翔感覺空間太擁擠,滾燙的氣息縈繞到耳邊,既熟悉又陌生。

沈嘉量出乎意料地動作使他覺得呼吸困難,心跳加速。

但是七年了,他剋制了七年,他用七年學會了對他的剋制。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曾一聽見沈嘉量的名字就會剋制不住身體的反應,沈嘉量走了以後,他聽到沈嘉量的名字就會條件反射似的揪心的痛。

如今,欲和痛都消失殆盡,只剩下深深的愧疚。

他用了七年時間才領悟到透徹,從來不是他成全了沈嘉量,讓他遠走高飛從來不是自己的高風亮節,而是出於自己的懦弱和自卑。

一想起七年前,他把沈嘉量丟在那個出租屋裡,一想到那個出租屋裡再也沒有亮燈,一想到沈嘉量在獨自承受著黑暗裡的一切,再也沒有走出來,他就像被剜去心頭的一塊肉那樣。

赤裸裸地,血一直流。

他手腕上的傷好了嗎?七年了,他帶給他的傷,還會痛嗎?

周世翔後知後覺地才明白,沈嘉量一個人對抗著他的母親,不惜割腕來維護他們的感情和未來,沈嘉量忍著痛什麼也不肯告訴他,他揹負了所有,讓他脫離了指責與受難,而他卻打著成全他的名義臨陣脫逃。

貌似他處處無畏,可憐的是,他處處萎縮不前。

是他,葬送了他們的未來。

是他,害怕看到他們的終局。

現在看來,那早已不是成全,是無法原諒的背叛。

他從來成全的都只有自己,自己的自卑,懦弱,自私,逃避與不堪一擊。

七年,周世翔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是自己沒有勇氣和信心,終究和沈嘉量的母親無關。

他敗給了自己可憐而可笑的自尊。

他是一個屠夫,也是一個懦夫。

他毀了七年前的沈嘉量,換來了自己七年裡的苟且。

那個沈嘉量不會再回來了,世間不再有那個美好如初的沈嘉量。

七年了,如果可以的話,他什麼都不想要,名譽,地位,財富,甚至尊嚴,連同這副用悔痛和思念日夜折磨他的軀體。

他都想交出去。

從七年前的那一晚,這副軀體早就屬於他,七年裡,他也從不屬於他自己。

周世翔倒吸了一口氣,如果他還要的話,他想要什麼,他給,他想怎樣,怎樣都可以。

當沈嘉量的指腹滑過他的喉結的時候,周世翔將自己的領帶扯遠,把手放在第一顆紐扣的位置。

在很近的距離裡,他開始解自己的扣子。

一顆,兩顆……

沈嘉量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覺得猶如一種凌遲。

在他的手滑落到第三顆紐扣上的時候,他制止了他。

這樣的動作對沈嘉量來說更無異於凌遲。七年,他試圖忘記,那是他永遠不想揭開的回憶,就好比手腕上的傷疤,為什麼,為什麼要把血淋淋的傷口就這樣毫無準備地殘忍地撕開。

一次不夠嗎?

那晚,他曾經在黑暗裡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他曾經在黑暗裡扯開手腕上層層的紗布,看血肆意地流……

他不記得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他如果能站起來的話。

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沈嘉量是麻木的,他感受不到外界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人,他始終覺得自己再也沒能從那間逼仄的小黑屋裡走出來。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他看不到一切,儘管他初到美國,一切按理來說都那麼新鮮,都是他不曾體驗過的異國風情。

他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他呼吸著,只覺得有副空蕩蕩的皮囊讓他日夜都不堪重負。

除了風聲,他也聽不到別人的呼喚,甚至喊他的名字,坐在大街上,他總是覺得世界安靜得只剩下天台上的風。

如果不是應該活著的話,沈嘉量不知道每天吃得是什麼,或者什麼都吃不下,或者什麼都能吃下,或者吃了就吐出來。

如果一個人感受不到痛感的話,那他就危險了,他失去了和這個世界連結的能力。

以往,他能退到自己的結界裡,可是那一晚,在他開啟結界的那一晚,在他被拒絕的那一晚,在他對他說分手的那一刻,沈嘉量覺得自己一下子就碎了。

七年了,如果不可以治癒的話,沈嘉量早已經不是原來的沈嘉量,七年了,如果可以治癒的話,沈嘉量也早已經不是他喜歡的沈嘉量了。

可是,他偏偏還要提醒他,他仍然是沈嘉量,是那晚的沈嘉量。

誰不可饒恕,沈嘉量沒有怪罪過周世翔,他清楚明白一切,他知道只有自己不肯饒恕自己。

可是,誰又該不可饒恕呢?

沈嘉量冷笑了一聲,他的眼神中突然失去了色彩,他附在他的耳旁,以一種低沉而具有磁性的聲音緩緩地說著,

“怎麼,科瑞沒人了嗎,要堂堂周總親自來公關?”

周世翔好像突然被冷水澆醒,沈嘉量把溫熱的呼吸也一併撤走。

“可惜如今,我對你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