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小山之上，送葬的人已經散去。顧恆坐在新墳前面，手裡拎著一壺酒，直接對著壺嘴慢慢喝。
“我原以為呢爹中了舉，回頭再中進士，咱們顧家就能興旺發達起來。你呢再加把勁，以後就沒人敢小瞧咱們了！誰想到現在倒成了白髮人宋黑髮人了！”
顧恆嘆了口氣。這些日子各種打擊接踵而至，幾乎讓他一夜白頭。本來他才只有三十歲，正當壯年，頭髮烏黑亮麗，一絲白髮都沒有呢。
這幾日看起來，倒有一大半已經白了。
一邊喝酒一邊流淚，酒入愁腸惹人醉。不多一會兒，他就酒眼朦朧昏昏欲睡了。
隱隱約約間，他似乎看到自己竟然進京趕考，又運氣十足的中了進士。娘子蔣雲萱不惜餘力的給自己送銀子讓自己打點，總算也認得幾個人，幫了自己不少忙。
十年一晃就過去了，自己已經屢遷至五品官，已經勝過當初自己祖父曾經的官職，成了顧家一族新的高峰。
而顧楓也在自己的監督下，順利的考中進士，由此顧家一門父子兩進士的名聲更是赫赫揚揚，為人稱讚不已。
人生到此，夫復何求啊！只是這美好生活裡，總有那麼一點不和諧的音符。當他看到蔣氏也來到京城後，心裡怎麼都覺得彆扭。
還是柳表妹好啊！能陪自己的娘說笑，在自己跟前也溫柔小意體貼入微。況且，這二十年來，她一直不記名份的跟在自己跟前，無怨無悔，是自己一直辜負了她呀！
如今自己功成名就了，也該給柳表妹一個交代才是。
誰知道機緣這個時候就來了。自己的座師找上自己，含蓄的問自己與蔣家的關係。如今蔣家大伯即將進入戶部，成為三品侍郎。
而他的上頭，就是當今首輔。
只是如今李首輔的聲譽有點不佳，而且皇上已經多次駁斥首輔的上書，看來頗有失寵的意思。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機會又來了。
經過一系列周密計劃，國內爆出一件大案。禮部侍郎私自與外邦勾結，出賣國家利益。而這一切，就發生在蔣家大伯在西州做郡首的時候。
後來又從蔣家老宅裡挖出與外邦通訊的殘件，這件大案就此鐵證如山。
於是首輔黯然告老還鄉，原禮部侍郎與蔣家一道被株連三族，族中男子全部斬首，女子沒入教坊司進行發賣。
蔣氏已經是外嫁女，不在株連的範圍之內。但自己又不能留她繼續做顧家的主母，於是就讓蔣氏下堂。但可憐她孃家已經無人了，也不好趕她走，便貶妻為妾吧，留在府裡總是有口飯吃。
只是她氣性大，卻在自己與柳表妹成親的那日夜裡氣死了！
呵呵，這也好，也算一了百了！
顧恆自夢中醒來，望著殘陽滿山，一時不知今夕何夕！夢裡的一切還清晰的印在它腦海裡。
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顧恆嘆了口氣，甩甩腦袋往山下走去。
如今他們已經另賃了一間小院，就在東城天橋附近。這裡地段不好，房價倒是便宜。
顧怡一邊清洗著顧老太髒汙的衣物，一邊還得給柳如眉照看藥罐子，氣的大罵。
“你們倒好，一個個躺在床上啥事不用管，倒讓我一天天的伺候你們，真是夠了！”她氣的把手裡的衣褲狠狠的扔進大盆裡，裡面的水只濺了她一臉一身，這更讓她氣憤不已。
顧恆正巧進門，聞言嘆道：“妹妹這是什麼話？想以前娘不也是這樣把你帶大的麼？不過是到了你回報的時候了，何苦發這麼大雨火。”
顧怡氣道：“快算了吧！我只記得以前家裡有什麼好的可都是緊著你的，我們不過是有口飯吃，沒餓死罷了。要說好日子，那都是嫂子嫁進來之後才有的。”
“我看這事就怪你。嫂子那麼好的人你不珍惜，非要跟這妖精一樣的搞在一起。這下好了，咱們啥都沒有了，你滿意了？”
“那就是個喪門星！把柳家克沒了就算了，如今還克咱們顧家。難怪這麼些年都嫁不出去，非要死纏著你不放。”
柳如眉聽得心裡痛如刀絞，忍不住大哭起來。
那頭顧老太也聽到兒子回來了，哼哼唧唧的叫了起來。
顧恆嘆了口氣，“行了，等過幾日眉兒好起來，就能跟你一起照顧娘了，你再多忍耐幾天吧！”
顧怡也不過是發牢騷，又能怎麼樣呢！只能端藥進去給柳如眉。
“麻煩妹妹了！”柳如眉討好的看著她，“我已經覺得好了一些了，再有兩日就能起身，妹妹辛苦了。”
“哼！”
過了兩日，柳氏便掙扎著起身做點簡單的事情。家裡這情況，已經不允許她一直躺著了。
再過兩日，她就把做飯的事情攬了過去，由顧怡一個人專心照顧顧老太。
這日她出門買菜，結果卻驚慌失措的跑了回來，連菜籃子也跑丟了。
顧恆正在院裡劈柴，見狀問道：“這是出了什麼事？”
柳如眉臉色蒼白，卻不敢抬頭看他。
卻聽得門上有人嘎嘎笑著走了進來，竟然是一幫乞丐。當頭的那人體格甚是雄壯，進來就看著顧恆笑著道：“原來這位娘子是你家的啊！哈哈哈，那日有幸遇到，甚是與眾不同呢，讓我倒是很是難忘！”
“今日有緣，又讓我遇到了！顧官人，這錢給你，把她給我做第六個小妾可好？”
“你什麼人，趕緊走！不然我就不客氣了。”顧恆手裡提著斧子，惡狠狠的罵道。可輕輕顫抖的身子，卻讓他的狠話變得沒有底氣。
“呵呵！我是什麼人，那你就要問她了！”大漢指了指柳如眉，“畢竟我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哈哈哈哈！”
“噹啷”顧恆手裡的斧子掉落地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柳如眉。
大漢笑著道：“今日既然知道小娘子的住處，那我改日上門來接你過門，你做兩身好衣服，等著我吆！”說完，就帶著人大搖大擺的去了。
“我，我，”柳如眉看著顧恆冒火的眼神，大哭起來，“夫君，我是有苦衷的！嗚嗚嗚嗚。”
“說，你到底還有什麼事瞞著我？”顧恆氣的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