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墨暻夜緊閉的雙目浸出點點淚光，南汐拿起帕子，附身上前，輕輕地擦掉了他眼角的淚花，然後貼近他的面龐溫聲道：
“煜王爺，我知道你如今癱瘓在床，心情不好，但你知不知道，容嬤嬤的心願其實就是希望能看到你好起來，這樣就算有一天她撐不住了，走了，她也能安心地閉上眼。可如果你就這樣一直頹廢下去或是一心求死，你想沒想過她就是死了也閉不上眼，那對她來說該有多心痛？”
她溫沉的話音一落，墨暻夜額喉結滾動了兩下，睫毛輕顫，眼角不受控制地滑落兩行清淚。
然而，大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讓他連忙扭過頭去，避開了南汐的目光。
頓了許久，他才努力抑制住內心的悲傷，聲音沙啞地開口：
“你以為我不知道容嬤嬤的眼睛，是因為她為了給我掙錢買米買面，僱那幫下人幫我翻身，整夜整夜不休息地縫衣服賣，才熬壞的嗎？所以我早死一日，她就不用再這樣為我受這樣的罪一日。”
容嬤嬤對他的照顧和付出，他又怎麼會不心疼。
在這個世上，在他心裡容嬤嬤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又怎麼忍心再去拖累這個把他成親孫子一樣疼愛的老人。
在前幾日容嬤嬤每次給他餵飯，總是喂到他鼻子和眼睛上時，他就發現原來容嬤嬤的眼睛，原來已經病得很嚴重了。
所以，即便他知道若是自己死了，容嬤嬤肯定會傷心欲絕，但考慮再三，他還是覺得對容嬤嬤來說長痛不如短痛，讓自己早死，容嬤嬤就不用再跟著他受罪了。
所以他才堅持絕食了十幾天，一心求死，直到今天已經昏迷不醒。
無錯書吧他就知道那對母子就是要故意羞辱他，折磨他，一點一點誅他的心。
“既然你連死都不怕，還怕自己會拖累容嬤嬤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不吃不喝折騰下去，容嬤嬤的眼睛到不了明天就會哭瞎？”
南汐輕柔的聲音中染著怒，一雙水眸因生氣眼瞳透亮，看著眼前這個絕望消沉的男人，她是既心疼又氣惱。
半晌，見墨暻夜依舊緊閉雙眼不出聲，她精緻的眉眼染上怒氣，驀地伸手扳正過來墨暻夜的臉頰，晶瑩的水眸直直瞪著他：
“煜王爺，你給我轉過來，堂堂七尺男兒有什麼不敢面對的，想哭就哭，眼淚不就是流的嗎？誰說流眼淚的男人。就是懦夫？在我看來像你這種逃避現實，不敢面的男人才是懦夫！”
她的聲音帶著震怒，擲地有聲。
墨暻夜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斥責，震驚得一怔，他愕然地睜開雙眼，隨之映入眼簾就是一個嬌小的女人，正眼神冷厲地盯著他，唇線緊繃，透露出一種美人動怒的風情。
眼前的小丫頭也不過十五六歲，還未長開，巴掌大的小臉有些消瘦，櫻唇瓊鼻。
彎眉下是一雙澄澈的水眸，但因生氣眼瞳透亮，精緻的臉頰也因為怒氣染上緋紅，只是她白皙的小臉上，左邊卻生有一塊暗紅色瘢痕。
不過僅是這半張側臉就已經足夠風韻楚楚，奪人心魄，彷彿墜入凡間的出塵仙子。
若臉上沒有這塊疤痕，她應該會更美。
與此同時，南汐也在默默打量著睜開眼睛的墨暻夜。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睜開眼睛的墨暻夜，這個男人長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淺淺的內雙，眼尾微微上揚，眼睫如羽翼，根根分明。
只是那雙如墨點漆的黑眸裡毫無生氣，從裡面漫出來的盡是落寞，頹然，與苦澀。
那一刻，南汐的心再次像是被刀子剜活活開了一樣生疼。
她難以想象，原本一個鐵骨錚錚的戰神王爺，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痛苦煎熬，才會有如此蒼涼頹喪的眼神。
而此時，早已先於她回過神來的墨暻夜，則是眼底一片心如死灰的冰寒。
他期許望著她的眼睛，唇瓣微微顫動哀求道：“求求你，別再管我了，我真的好想馬上死去，不想再拖累任何人。”
他的的聲音沙啞，裡面夾雜著滿滿的絕望和心灰意冷，彷彿揹負了整個世界的落寞。
這樣蒼涼絕望的聲音，讓南汐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生疼，但她還是決定要用激將法，去激發這個男人的鬥志。
所以，她故意提高聲調冷哼道：
“你以為你死了，就不會連累別人了嗎？你知不知道皇上已經下旨，如果你死了，我這個沖喜的王妃到時候也要跟著一起陪葬？所以，你不要自私地想著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如果你不想拖累我和容嬤嬤，你就要好好活著。”
聞言，墨暻夜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是啊，他這個廢人現在就連死了都會連累別人。
一股無力感的悲哀湧上心頭，他灰白的薄唇全無血色，像兩片柳葉不停地微微顫動著，聲音變的嘶啞沉重：“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你的一句對不起，對我來說能有什麼用？它能讓皇上收回成命，不用去給你陪葬嗎？不能吧？！”南汐的眼神清冷，語氣也夾雜著一絲嘲諷。
面對南汐的質問，墨暻夜頓覺喉嚨哽咽。
半晌，他再也忍不住嘶聲大吼了起來：“那你還想要我怎樣？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能怎麼樣？你為什麼也要和她一樣非要活活折磨我？難道只有這樣折磨我，你們才會開心嗎？”
“誰要折磨你了？”南汐的眉頭微微皺起，一雙水眸驚詫地盯著墨暻夜，一臉的疑惑：“她……是誰？”
墨暻夜低下頭，他的神情有些恍惚，隨即唇角勾出一絲很淡的苦笑，像是自嘲著什麼，幽深的眸中也流露出一絲沉重的苦澀。
沉默半晌他才動了動唇，聲音沙啞道：“與你無關。”
他的嗓音都帶著一絲不可言說的苦澀。
話落，只見他眼角都泛起了一絲苦澀的水霧，彷彿回憶和淚水在悄悄地交織著。
見墨暻夜不願意多說，南汐也沒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