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肉長的，看著這個為了和自己毫無血緣關係主子，寧可自己吃發黴米糊的老嬤嬤，南汐心裡一陣酸澀。
她拔下自己頭上的玉簪，遞到了容嬤嬤的手裡：“你去這個拿去當了，買些新鮮的米麵和雞蛋回來，能買多少算多少。”
“王妃，老奴不敢，老奴怎麼能當掉王妃的首飾……”容嬤嬤放下柺杖，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連忙將玉簪恭敬地舉到南汐跟前。
這古代的下人們還真是太注重尊卑禮節了，動不動就下跪。見容嬤嬤又跪到自己跟前，南汐無奈地扯了扯唇角：“好了，你快起來吧，我不是說過了嗎，以後你在我面前不用跪，記住了嗎？”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快去吧！”南汐擺擺手，示意容嬤嬤起身。
見自家王妃態度堅決，容嬤嬤也沒再推辭，她吃力地撐著柺杖，踉蹌地站了起來，蒼老的雙眼忍不住眼圈泛紅，恭敬地欠道：“謝謝王妃，老奴這就去買。”
然後她就蹣跚地拄著柺杖出了王府。
在去當鋪的路上，容嬤嬤摸索著手裡的玉簪，對南汐的好感度又好了幾分，不過那張蒼老的臉上也滿了狐疑。
對於葉南汐替嫁到王府，其實容嬤嬤也是有些不放心的。
畢竟這個葉家的嫡女，從小在京城的名聲就不好。
可現在葉臨漳偷樑換柱，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沒表態，她一個伺候王爺的老嬤嬤，又有什麼資格說什麼呢？
容嬤嬤無奈苦笑。
不過欣慰的是，按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葉南汐似乎並不像傳聞那般是個草包惡女。
無錯書吧“唉！希望這個王妃是個善良好相與的吧，畢竟她家王爺的命本來就很苦了。”
“如果這位王妃真能真心善待王爺，那樣的話，即使有一天我條賤命一口氣上不來了，自家王爺的下半生，也不至於沒有人照料了。”
容嬤嬤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地想著這個新來的王妃，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尾隨在她的身後。
……
南汐回到凌雲閣後，直接端起那碗粥就去了床邊，見墨暻夜依舊緊閉雙眼，她不禁微微蹙眉，卻也依舊輕聲道：
“王爺，粥已經涼了，我扶你起來喝粥吧。”
“……”
然而床上的墨暻夜卻依舊不睜眼，不出聲。
見墨暻夜如此反映，南汐的小脾氣也有點壓不住了，她忍不住揚聲道：
“煜王爺，我知道你聽得見，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到底吃不吃，你要再不吱聲，我可就不管你了，也不會讓趙嬤嬤再給你做吃食。你這個人好生自私，一點也不為別人考慮，你知不知道這一下午，我為了把你從死神手裡搶救回來有多累？你有點良心好不好？”
“滾！誰讓你救我了，多管閒事！”
“……”
靠！
怎麼就連發脾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竟然都這麼好聽？
那一刻，南汐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這個王爺還果真是病嬌妖孽啊。
但對於墨暻夜的臭脾氣，南汐也不想慣著他，她叉腰揚聲道：“你這個人怎麼這般不識好歹啊，對你的救命恩人就如此無禮？小時候難道你爹孃沒教過你，做人要懂得感恩嗎？”
“滾！”
聽到南汐這句話後，床上的墨暻夜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突然額角青筋暴起。
他的一聲怒吼，震得整個床都跟著搖晃，只聽得他咬的牙齒咯咯作響：“滾！都給我滾遠遠的，我就是沒良心，我就是惡魔，所以，你們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南汐也墨暻夜突如其來歇斯底里給驚到了。
但是看到墨暻夜臉上那絕望的神情，以及眼角滾落的淚珠，她的心“揪”的疼了一下。
不過即使這樣，她也並不打算去安慰墨暻夜。
前世的她，身為醫生見過各種原本身份地位高高在上的人，他們一直身居高位，意外突遭絕症，亦或是癱瘓在床後，甚至還不如普通人的意志強大。
而且往往是心灰意冷，自暴自棄，接受不了自己從高處突然病倒落魄的現實。
說到底，就是他們的自尊心在作祟。
而且而對於這種病人，你越是遷就他，他越是覺得你在可憐他，反而用激將法對於他們內心鬥志的激發，會更有用。
於是南汐放下粥碗，轉身去端那碗發黴的米糊和又黑又硬的窩窩頭，走到墨暻夜的窗前，一雙大大的水眸冷冷地盯著墨暻夜，怒聲道：
“墨暻夜，你別給我閉著眼睛裝死！你若是還有一點良知，就睜開眼睛給我看看，你看看容嬤嬤為了能讓你每天吃上一頓正常的飯菜，她自己每天都在吃什麼？”
南汐的質問，帶著滿腔的憤怒。
話落，整個房間裡都靜的針落可聞。
聽著她這番憤怒的質問，墨暻夜先是一怔，眉頭微微皺起，眼角抽了抽，即嘴角扯起一抹苦笑，聲音沙啞道：
“誰說我不知道她吃的是發黴的米麵，三年前我就知道了，所以我才一心求死，不想再拖累她。只可惜我現在是一個連結束自己生命能力的人，都沒有。所以收起你那自以為是的善良吧，如果你今天沒有把我救醒，我就徹底解脫了，容嬤嬤也不用再跟著我受罪了。”
他的聲音沙啞而蒼涼，透著一股濃濃的絕望，有沉痛，也有無奈。
南汐愕然地站在原地，她沒想到情況會是這樣的，一時呆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看著墨暻夜眉宇間那極致壓抑的痛苦，她覺得自己的心底像是被什麼東西刺穿了一樣生疼。
原來這個王爺絕是一心求死，就是不想再拖累容嬤嬤。
她難以想象，眼前這位天璃國曾經錚錚鐵骨的戰神王爺，五年間究竟是經歷了什麼？內心才會如此的悲涼和絕望。
回想起原住在鄉下寄養十年的心酸遭遇，她又何嘗不知道，那種深深的絕望和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