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巡視組所在的樓層，沒想到上次引自己進去的石老師早已經在門口等待。然而這一次，見到王明亮時，非但沒有板著臉，相反笑容滿臉。這讓王明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巡視組這些鐵面無私的判官，竟然還會對人笑。只不過，他可能許久沒笑了，笑起來有些瘮人。

再次來到第九巡視組第一辦公室，推門進入後發現只有鄧普一個人，而他對面桌子空空蕩蕩。

見王明亮停在門口，鄧普笑著說道：“怎麼？不敢進來了？這可不像你啊！”

“這話說得！我有什麼好怕的，這不是有些驚訝！”王明亮走進屋內，轉身示意鄧普要不要關房門，見鄧普點點頭，便順手帶上。“怎麼就你一個人？貌似……”

鄧普指指對面的椅子，示意王明亮坐下。“談話自然不符合規定，但閒聊應該沒事吧？”

王明亮見狀直接擺擺手，順手從牆邊拉了一張椅子，在鄧普對面坐下。“那個位置算了，還是坐在這裡，更安心！不過，鄧副組長，您這閒聊也太隆重了，透過紀委通知……”

“有問題嗎？都是同志，相互傳個話不犯錯誤吧？”

王明亮翻了個白眼。“聽起來沒毛病，可總覺得有坑在等著我。”

鄧普這次沒有直接說話，而是盯著王明亮停頓了片刻後，才悠悠地說道：“既然都是聰明人那我就不打啞謎了，你很聰明！也很有經驗！怪不得他們會讓你來當先鋒，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王明亮嘿嘿一笑。“鄧副組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懂聽不懂很重要嗎？”鄧普微微一笑，“想知道趙君老師去哪裡了嗎？”

王明亮直接搖搖頭。“沒興趣，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鄧普似乎沒有聽到王明亮的話，自言自語道：“他跟調查組的同志，正在核對群眾提供的線索，如果情況屬實，你們單位將迎來大地震。”

王明亮笑著說道：“鄧副組長，您這樣做是不是違規了？”

“我又沒說什麼線索，也沒說什麼人，只是閒聊而已。”鄧普不以為然道。

王明亮沉默不語，此刻很想站起身離去，卻又明白此刻走和一個小時後走無任何區別。心中已經將鄧普全家問候了一遍，別看只說了三兩句話，就已經知曉他想幹什麼了，卻找不到任何破解之法，因為用的是陽謀，讓人避無可避。接下來，自己從這裡出去後，不出半天時間，單位必有人被雙規。到那時，無論領導之前如何信任，心中必然生起嫌隙。

鄧普見王明亮不說話，便知他已知曉自己的計劃，漫不經心道：“有必要嗎？”

“是啊！有必要嗎？”王明亮突然感嘆道，“你們這個月月底走？”

“計劃是這樣！不過，要是查到線索會多留一段時間。”鄧普沒有迴避，“現在看，會延長。”

王明亮揉揉鼻子，環視了一下四周，似乎在找什麼。

鄧普見狀急忙說道：“放心，沒有隱蔽攝像，也沒有錄音裝置，按規定那些無法作為證據。”

王明亮點點頭，轉頭看向鄧普，突然臉上露出邪魅的笑容。“其實，你這樣做意義不大。”

“恩？”鄧普雖然只說了一個字，但裡邊包含了多重意思。既回答了王明亮的話，又再問王明亮為什麼這麼說。

“棘手又無可下手，否則你也不會出此下策。說實話，就算那樣，我最多難受一時。”

鄧普點點頭表示認可王明亮的話，輕聲說道：“不過一時就足夠了，很多人都是驚弓之鳥。”

對此王明亮也無法反駁，確實有很多人是被嚇出來的，畢竟做了錯事，就心中有鬼，面對巡視組時，怎麼可能做到心靜如水，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胡思亂想，又或者主動繳械。

“好吧！你說的對！他們確實玩不過你們。”王明亮無奈的點點頭，“還有事嗎？”

“如果你有空，可以多坐一會，我很喜歡跟你聊天。”

“你不是喜歡跟我聊天，你是希望從我嘴裡知道你想或者你想象的東西。但是很可惜，我沒有做過，也不知道，所以你跟我聊天就是白費功夫，咱們兩個何必浪費寶貴的時間呢？”

鄧普再次點點頭。“好吧！最後一個問題，你最近兩天都在忙什麼呢？”

王明亮本來都站起身準備離開，聽到鄧普問起這個，不由重新坐下，用調侃的語氣說道：“我在準備物資，面對末日到來，你信嗎？”

讓王明亮意外的是，鄧普竟然重重地點點頭。“信！聽說上次病毒來襲就是你提前做了準備，讓單位後期遊刃有餘。這次又聽說了你的分析，結合最近幾日的天氣，似乎有幾分道理。”

王明亮頓時忍不住急道：“我去！鄧副組長可是黨員啊！無神論者！怎麼能相信這麼不靠譜的推測呢！你不應該反駁我一下，然後再給我上上黨課嗎？”

鄧普見王明亮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由笑起來。“推測而已，又不是宣揚迷信活動，為什麼要反駁你？再說，組織允許言論自由，暢所欲言。”

王明亮無奈只能伸出一個大拇指對著鄧普，表示對方這個很牛，然後站起身。“既然你相信，那咱們就沒什麼好聊的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吧？畢竟時間不多了！”

鄧普直接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隨後淡淡地說道：“上班期間做其他事，是違反組織規定的。”

王明亮拉開門，沒好氣道：“放心！我懂！至少在你們巡視期間，我不會這樣做的。”

王明亮說完，不等鄧普繼續說下去，就匆匆離開。當他的身影從樓道中消失後，石老師從對面辦公室走了出來，看了一眼走廊後，推門走進第一辦公室。

石老師進門徑直對鄧普說道：“副組長，要不要找調查組的人跟著他？”

“有用嗎？”鄧普反問道，“他是個聰明人，既然知曉了咱們的目的，怎麼可能去做傻事。況且，這是他們單位，派人跟蹤跟直接監視有什麼區別？還會壞了咱們的計劃。”

石老師點點頭，正要轉身離去，卻被鄧普出言攔住。“告訴趙君，讓他們明天再把人帶回來。”

“明天？不是說好今天嗎？他們已經在回來路上了，況且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

“如果今天就太明顯了！都是聰明人。”鄧普淡淡地說道，“讓他們找個地方先詢問。”

石老師猶豫了一下，不在規定地方進行問詢，是違反巡視紀律的。“這樣……”

“情況說明我來寫，這屬於特殊情況，咱們只能特殊對待。”說到這裡，鄧普不由長嘆了一聲。“本以為會一切順利，誰知竟有個守門神，現在只能看接下來的發展，希望有其他人跳出來。”

那天被王明亮激怒之後，確實第一時間對其進行了調查，當看到那些資料後，頓時明白碰見對手了。像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大多數不可能潔身自好，要麼愛權，要麼愛名，要麼愛色，要麼圖個清閒，反正都會圖一頭，畢竟人都是有貪慾的。

可從資料上看，這四項似乎跟王明亮沒任何關係。每天上下班兩點一線，不是在家就是在單位，而且從來不跟人出去吃飯喝酒，偶爾出去也是跟家人或者物資科同事一起，基本都是他請客。凡是物資科經手的專案，從來不簽字，甚至還下發檔案，將自己和物資科部分崗位放在了監督崗位上，從而不擔一點風險。財務上，也沒發現可疑之處，透過銀行系統查證，其所有收入來源都有據可查，也基本能夠對上賬。工作上，從來不拖延，非特殊情況下，嚴格按照規定時間辦結各項事務。生活上，雖然有些小問題，但從財務流水來看著實太少，以往遇到這種一般都是你情我願的，屬於道德問題。對於升職加薪這方面，王明亮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露出沒有興趣。

當然，這種人也有可能只是比其他人藏的更深，不容易被發現而已，畢竟人都有慾望，但巡視組沒時間去調查更細。如果真那樣做，就徹底中了某些人的圈套，畢竟王明亮就是他們主動送來的誘餌。反過來想，既然是誘餌，哪有那麼容易讓自己找到問題，甚至可以推測有些問題，極有可能是他們早就設計好的陷阱，一旦跳下去，不僅耗費大量的時間，最終還會一無所獲。

既然這樣，不如繞過這尊守門神，甚至還可以利用他。辦過這麼多案件，像這樣的守門神，表面看起來深受領導信任，實則是領導最不放心的。因為他知道太多。所以，今天才會這樣做，明打明的施展離間計，來測試一下那份信任度有多少，然後再看情況，需不需要敲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