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顫抖著聲音說出這些話，徐年握住他的手又緊了一些。
他不知道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寥寥幾句帶過的，是這幾年她所有的心酸苦楚。
兩個大男人皺了眉，為世道，也是為她的坎坷命運感到惋惜。
“我們去知青辦，我跟她一塊兒下鄉，我想好了，把這兩間屋子賣掉，以後和她就在鄉下待著了！”
聽到徐年要把這兩間小屋賣了，高於水立馬勸阻。
“這裡的房子不能賣！”
“你們先去鄉下，只是這裡的房子不能賣！”
徐年不在意地環顧了一圈，“反正我們也沒希望回來了，賣了還能有點錢傍身，空在這裡也是浪費！”
高於水沒說成城郊河港以後會拆遷的事情。
“知青返城是大趨勢，以後會有更多人回來！政策上也會有變化的！”
“現在只不過周雪的事情，只不過是恰好趕在了風口上，我問過了，明年局勢就會有大變化！”
“無論如何，把這兩間小屋留著，以後回來了還能有個落腳地！”
周雪看了一眼徐年，她心裡還是希望將來能回省城的。
“徐年，你怎麼想？”
徐年有些猶豫，那麼多知青鬧著要回城。
有關係有門路的，這會兒都已經在城裡安定下來了，像周雪這種毫無背景的人，跑回來了也白瞎！被抓到了還是會被遣返！
“周雪，你說呢？”
破舊的兩間小屋，不知道到他這已經是第幾代了，爺爺奶奶留下來的，他本來想著就在這裡待一輩子。
像他這樣的人，無親無故，要不是世道如此，他不一定能得到周雪的青睞。
兩人如今已經生米煮成了熟飯，周雪的話他奉為聖旨，自然事事聽她的主意！
周雪止住抽泣，“於水，你這話是從哪聽來的？
沒有門路的人回城了也沒用，知青辦的人現在還守在吉祥巷附近吧？
昨天我和徐年商量過了，我們走了恐怕回不來了，這房子留著估計將來也會被別人霸佔！
我們想著換點錢帶上！”
對於周雪來說，現在錢財比這兩間破屋子重要的多。
高於水安慰兩人，“我在食品廠當臨時工，我姨母他們都有正經工作，上面多少有點人脈關係，這些話都是上面的人說給他們聽的！
保準不會有錯！就留一年！如果明年你們回不來，到時候再把房子賣了也不晚！”
周雪和徐年兩人面面相覷，對高於水說的話產生了考量。
周全還被關在知青辦，高於水這麼快就出來了，可不就是葉家上面有門路嗎？
周雪和徐年兩人又沉默了半晌，高於水並不著急，等著他們自己思考。
他沒有辦法渡別人，只能用自己如今淺薄的知識去勸告，願意聽，是他們的福分，不願意聽，那也是他們的命！
所幸，徐年願意相信他。
“那我們把房子留著！如果真的回不來了，到時候希望你能幫著照看一下！”
高於水一口答應下來。
感嘆這兩人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
事情商量完，高於水回吉祥巷。
明天周雪會和徐年一起去知青辦將周全換出來。
這件事就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日頭西落，他趕在最後一班車前回了吉祥巷。
看到高於水回來，葉嘉禾顯得十分高興。
“於水哥，你回來了！”
“你去食品廠幹什麼了？”
高於水從背後變出一兜餅乾，那是他順路在國營商店買的。
“有點事情，順便從廠裡給你帶了一兜餅乾！”
食品廠的工人可以分到廠裡的福利，這一點葉嘉禾並不意外。
幸好餅乾是食品廠產的，這才沒穿幫！
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屋，葉展朝翹著二郎腿不屑道，“一個臨時工能有什麼事！”
剛才高於水和葉嘉禾在外面說的話，他全都聽到了。
高於水懶得和葉展朝計較，他就是看不得葉嘉禾和他親暱。
想起院裡的反常，高於水掀開門簾往隔壁看了一眼。
嘴裡喃喃道，“他們家的人呢？”
葉嘉禾一邊拆餅乾，一邊不忘給葉展朝分幾塊，“周全老婆回來沒待多久，就又往知青辦去了，我和我哥勸她，她也不聽！
我們也只好由著她去了！反正知青辦不會放人，她去了也白去！”
說完葉嘉禾遺憾地補充道，“也不知道周雪姐去哪裡了？我聽說她在省城，除了周全哥以外，沒別的親人了！”
周雪過幾天就又要下鄉了！不過有人陪著她去！
高於水沒把這件事說給兄妹倆聽，岔開話題問葉平義夫婦的去向。
“姨母他們還沒回來嗎？”
葉嘉禾搖了搖頭，“忘了告訴你了，我媽和我爸早上買完菜還得趕去上班，他們估計把買的東西帶到上班的地方去了，等會兒應該就回來了吧！”
天已經快黑了，廊下小廚房還沒有開火。
這是在葉家待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等高於水回過神來，兄妹倆已經把那兜餅乾吃的一乾二淨了。
愣是半塊都沒給他留！
葉展朝吃完才想起來，“哎呀，沒給你留一塊！”
高於水笑了笑，“哥，你要是喜歡吃，我明天還從食品廠給你帶！”
說完心裡不禁一陣肉疼，國營商店賣的比食品廠貴了一半，下次他還是等著食品廠發福利再往家裡帶吧！
實在不行，就從工友的手裡買！
葉展朝一點也不客氣！給了高於水好大一張笑臉！
高於水看到葉展朝的表情，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
等胡玉華夫婦回來，高於水已經將米飯蒸好了！
因為時間太晚的緣故，晚餐就隨便炒了一盤青菜，一盤辣椒炒肉，外加一碟子鹹菜！
葉嘉禾夾了幾筷子青菜，辣椒炒肉是一點都沒沾！
葉展朝看不過去，小心地將辣椒挑走，又將肉涮了一遍白開水才放入葉嘉禾碗裡。
胡玉華將兒子的動作收入眼裡，“我看你就慣著她吧！
將來你妹妹嫁人了還這麼任性，我看你到時候怎麼跟她的婆家交代！”
葉展朝對著胡玉華嬉皮笑臉，“大不了我養著嘉禾！
養她一輩子！”
胡玉華嗔怪地敲了一下葉展朝，卻又為兄妹倆的感情好而欣慰地翹起了嘴角。
高於水在一旁默默地吃著碗裡的飯，並沒有搭腔。
人人都希望自己是葉嘉禾，可大多數人只能成為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