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計程車都已經開出老遠了，巷子口的虞成已經成了一個小點點了，虞晚才終於從車視窗收回了搖晃的手，回頭坐正了身體。

一回身，就對上了後視鏡裡，張大江帶著笑意的眼神。

罕見的，虞晚有些羞赧。

就好像自己變成了一個還離不開家長的小孩。

“張叔，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啊。”

張大江也見好就收，移開視線專心開車。

其實他也不是為了看熱鬧。

實在是從他第一次見虞晚開始，她就是遊刃有餘的高人模樣。

這還是他頭一回看到虞晚這般孩子氣的模樣。

對著車後逐漸遠去的父親依依不捨地揮手，讓張大江想起自己第一次送閨女去外地上大學的時候了。

一時有些慨然。

想到這裡，張大江不免就想到還在醫院的閨女，想到那個應虞晚要求拿下來的護身符，想到女兒在出事前，就一直在忙著做各種福袋護身符，說是要開個網店。

難不成，出事就是因為這個護身符？

心不免又提了起來。

張大江腳下油門一踩，很快就到了海市第一人民醫院。

醫院這地方，大喜大悲之地，本來就盛產各種民間傳說。

海市多少小孩從小都是聽著各種醫院靈異故事長大的。

什麼停屍間無故消失的屍體，什麼半夜在醫院走廊遊蕩的虛影。

要是醫院還有精神科，那各種傳說就更離奇了。

虞晚以前根本沒當回事。

畢竟在穿越到靈淵界之前，她根本感知不到陰魂的存在，而在靈淵界，亡魂的來處歸處也十分清晰，幾百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例事故。

但這次，一踏進醫院大門。

隨著厚厚的橡膠門簾開啟又合上，虞晚第一反應是，這醫院著實涼快。

隨即，她一抬眼，腳下就不由得一頓。

她面容鎮定，很快就繼續跟著張大江往住院部走。

醫院裡的人都行色匆匆，誰都沒有注意到她剛才小小的一個動作。

第一人民醫院是上世紀就建造的公辦醫院，建築佈局很有特色，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醫院是一個回字形結構，除了中間的花園，和獨立出來的急診部以外，其他所有部分都連線在一起。

好處是雨雪天氣，方便走路。

壞處是陽光直射範圍有死角，需要額外的燈光照明。

這一點，對人類來說沒什麼影響，畢竟醫院建築中間有一大片頗有設計感的花園，想曬太陽就去花園好了。

但顯然，這個壞處對另一個群體來說，就是個大好處了。

虞晚這一路上，就眼睜睜看著張大江穿過了無數個遊蕩的亡魂，看到有亡魂在病房走廊的臨時病床上玩跑酷，看到一頭長髮的亡魂倒吊在天花板上，對每一個來往的醫護人員和病人吐長舌頭做鬼臉。

她努力當做看不到，一路穿行的時候，不著痕跡地避開所有亡魂。

只是心裡不免更加驚疑。

醫院亡魂多，很正常。

這裡幾乎每天都有重病或去世的人。

但這麼多亡魂，卻沒有一個陰差來引渡……

再聯想到昨晚自己請神失敗。

虞晚隱隱覺得，問題大條了。

在看到一個瘌痢臉的亡魂躺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瞅每一個路過的女人的裙襬下面時，虞晚終於忍不住了。

他爹的，當了鬼都不忘耍流氓！

她手指一翻，剛要將一個幸運星向那個流氓鬼投擲出去，手臂上的紋身突然微微發燙。

不過一息之間，那流氓鬼就直接被強行收了進去。

這一收，不得了。

瞬間吸引了走廊裡幾乎所有亡魂的注意。

“有法師！！！”

“呸！才不是法師！！是道士！！”

“道士是男的，這是個女的，是尼姑！！”

“不管是什麼，她能收了我們！瘌痢頭是死了嗎？投胎了還是完全沒了？”

“快跑！我不想死！”

亂七八糟的稀碎聲音在走廊迴盪。

原先各自做著各自事情的亡魂也在一片慌亂中分成了幾派。

一部分手舞足蹈著衝到虞晚面前，想要被收走，他們哭著喊著說不想再做鬼了，誰都看不見摸不著，還天天餓肚子，日子過得太苦了。

一部分抱頭鼠竄，喊著不想死，飛快消失在牆壁樓梯處。

還有一部分就跟沒看見沒聽到一樣，照常遊蕩，甚至還會循著生前的習慣，在有人經過時禮貌讓一讓。

很好。

不愧是醫院。

眾生相啊！

虞晚在又一次裝作看不到，直直穿過某個哭著求她收了他的亡魂時，額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還好，張佳佳的病房很快就到了。

臨進門前，一個亡魂還湊過來：“大師，你要進這裡啊？是不是來收裡面那個惡靈啊？那可兇啊，我們都不敢靠近呢，大師……”

虞晚裝作聽不到，心裡卻因為“惡靈”提了起來。

這病房裡有惡靈？她怎麼一點都感知不到？難不成那惡靈的修為在她之上數倍？？

警惕之下，她甚至在想，昨晚謝驚杭給的那枚佛珠有沒有防禦能力。

能不能護住這裡的普通人。

誰知一開啟門，病房裡卻出乎意料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