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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王夫人變臉

段譽見她笑了,感到十分開心,說道:“啊,我知道了。我猜你表哥很忙,沒時間看書,所以你替他看。”那少女道:“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還有別的原因。我問你,少林寺的那些和尚為什麼冤枉我表哥殺了他們少林派的人?”

段譽聽她這般低語央求,心腸一軟,本想將所知說了出來,但轉念又想:“我所知其實頗為有限,只不過玄悲大師身中‘大韋陀杵’而死,大家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天下就只‘姑蘇慕容’一家。這些情由,三言兩語便說完了。我只一說完,她便又催我去種茶花,再要尋什麼話題來跟她談談說說,那可不容易了。我須得短話長說,小題大做,每天只說這麼一小點兒,東拉西扯,不著邊際,有多長就拖多長,叫她日日來尋我說話,只要尋我不著,那就心癢難搔。”

段譽咳嗽一聲,說道:“我自己不會武功,什麼‘金雞獨立’、‘黑虎偷心’,最容易的招式也不會一招。但我鄉下有個朋友,姓朱,名叫朱丹臣,外號叫作‘筆硯生’,你別瞧他文文弱弱的,好像跟我一樣,只道也是個書呆子,嘿,他的武功可真不小。有一天我見他把扇子一收攏,倒了轉來,噗的一聲,扇子柄在一條大漢肩膀上這麼一點,那大漢便縮成一團,好似一堆爛泥那樣,動也不會動了。”

那少女道:“嗯,這是‘清涼扇’法的打穴功夫,第三十八招‘透骨扇’,倒轉扇柄,斜打肩貞。這位朱先生是崑崙旁支、三因觀門下弟子,這一派武功,用判官筆比用扇柄更厲害。你說正經的罷,不用跟我說武功。”

段譽“這事說來話長,小姐請代我慢慢稟告。”那少女道:“你這人囉哩囉嗦爽爽快快不成麼?我可沒功夫聽你的。”段譽道:“小姐今日沒空明日再來找我那也可以。倘若明日無空過得幾日也是一樣。只要夫人沒將我的舌頭割去,小姐但有所問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少女左足在地下輕輕一頓,轉過頭不再理他問小茗道:“夫人還說什麼?”小茗道:“夫人說:‘哼亂子越惹越大了結上了丐幫這冤家又成了少林派的對頭只怕你姑蘇慕容家死……死無葬身之地。’”那少女急道:“媽明知表少爺處境兇險怎地毫不理會?”小茗道:“是。小姐怕夫人要找我了我得去啦!剛才的話小姐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婢子還想服侍你幾年呢。”那少女道:“你放心好啦。我怎會害你?”小茗告別而去。

段譽見她長長睫毛上兀自帶著一滴淚珠,心想:“前人云:‘梨花一枝春帶雨’,以此比擬美人之哭泣。可是梨花美則美矣,梨樹卻太過臃腫,而且雨後梨花,片片花朵上都是淚水,又未免傷心過份。只有像王姑娘這麼,山茶朝露,那才美了。”

這時,那少女等了一會,見他始終不答,伸手在他手背上輕輕一推,道:“你怎麼了?”段譽全身一震,跳起身來,叫道:“啊喲!”那少女給他嚇了一跳,道:“怎麼?”段譽滿臉通紅,道:“你手指在我手背上一推,我好像給你點了穴道。”

那少女睜著圓圓的眼睛,不知他在說笑,說道:“這邊手背上沒穴道的。‘前谷’、‘後溪’、‘陽池’三穴都在掌緣,‘外關’、‘會宗’兩穴近手腕了,離得更遠。”她說著伸出自己手背來比劃。

段譽見她這般山茶朝露般的美麗模樣,忍不住心中一蕩,但隨即想起自己身在漫月山莊之中,乃是爭雄鬥勝的場所,不可輕忽。於是他定了定神,說道:“王姑娘,你的武功當真厲害。我剛才不小心被你點中穴道,竟無法動彈。”

那少女聽他這麼說,卻笑了起來,道:“我哪裡會點什麼穴道?我又沒有怎麼學過武功。”

段譽不禁愕然,心中更是驚訝。他明明被那少女輕輕一推之後,便全身僵硬,無法動彈,但現在聽她這麼說,卻又不免有些懷疑。這時他才想起自己曾碰觸過掃地僧的“龍眼寶石”,導致經脈錯亂,很可能被那少女誤點了穴位。於是他說道:“是我學藝不精,王姑娘莫怪。”

那少女搖了搖頭,道:“我不過學了幾天武功而已,哪裡會什麼點穴之技?你不用太在意。”

這時,他看到了一位少女,她左手食指纖細,點在右手雪白嬌嫩的手背之上,如同秋水中的一點荷葉,含苞待放。她的眉宇間透著一股清秀之氣,雙眸之中藏著萬般柔情。段譽頓時感到臉紅心跳,頭腦中一陣暈眩。他試探地問道:“姑……姑娘,你叫什麼名字?”那少女微笑道:“你這人真古里古怪的。好,說給你知道也不打緊。反正我就不說,阿蘭、阿蓮兩個丫頭也會說的。”伸出手指,在自己手背上畫了三個字:“王語笑”。

段譽的心如同被投入了一塊小石子,泛起層層漣漪。他叫道:“妙極,妙極!語笑嫣然,和藹可親。”

王語笑微笑道:“名字總是取得好聽些的。你叫段譽,你的名譽很好麼?只怕有點兒沽名……。”段譽介面道:“……釣譽!”兩人同聲大笑。

這一笑,彷彿把周圍的花兒都笑開了,把秋日的涼風都笑暖了。段譽心中充滿了喜悅,他心想:“我若能一輩子逗引你喜笑顏開,那就妙之極矣!”

段譽心中卻有些疑惑,為什麼王語嫣的表哥不會“大韋陀杵”功夫,卻又有人要冤枉他呢?

王語嫣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我表哥雖然不會‘大韋陀杵’功夫,但他有一種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武學理念,能夠將對手的武功反彈回去。這種武學理念非常高明,甚至可以媲美‘大韋陀杵’。”

段譽聽了,恍然大悟。原來慕容復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並不是簡單的模仿對手的武功,而是將其反彈回去,讓對方自食其果。這種武學理念確實非常高明,難怪會引起其他人的嫉妒和仇恨。

正當談論間,小茗與幽草急匆匆地奔來。幽草顯得驚慌失措,氣喘吁吁地說道:“小姐,不好了,夫人打算將阿蘭和阿蓮二人……”話語在此戛然而止,一時無法繼續。小茗接著說:“打算將她們的右手砍掉,以懲罰她們擅自闖入漫月山莊的罪行。這該如何是好?”

段譽聽後感到非常焦急,急忙說道:“王姑娘,你趕快想辦法救救她們吧!”王語笑同樣也顯得很焦急,她皺著眉頭說:“阿蘭和阿蓮是表哥的心腹僕人,要是她們的肢體被傷害了,我該如何面對表哥呢?”聽到這話,幽草趕緊說道:“夫人將她們送去了‘花肥房’,我叫嚴婆婆延遲了半個小時再動手。現在趕去懇求夫人還來得及。”

王語笑心想向母親懇求可能不會有任何作用,但是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其他辦法。於是她點點頭,帶著幽草和小茗匆匆離去。

王語笑急忙走進上房,看到妹妹王語語和王語嫣都站在一旁。母親正倚靠在床上,注視著牆上的一幅茶花圖,她輕輕地叫了聲:“媽!”

王夫人慢慢轉過頭來,面帶嚴肅,說道:“你想跟我說什麼?要是跟慕容家有關,我就不聽了。”王語嫣懇求道:“媽,阿蘭和阿這次來並不是故意的,他是為了救那個大理公子才來漫月山莊的,你就饒了她們這一回吧。”

王夫人道:“你怎麼知道她們不是有意的?我割了她們的手,你是不是怕你表哥以後就不理你了?”王語王語嫣眼中淚水滾動,道:“表哥是你的親外甥,你……你為什麼這麼恨他?就算姑媽得罪了你,你也不應該恨表哥。”

王夫人輕輕嘆了口氣,一直緊繃著的臉頓時鬆了,語氣也變得和緩了些,說道:“我是為你好。世界上壞人太多了,殺也殺不完,你年紀輕輕,一個女孩兒家,還是不要見到壞人為好。”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說道:“新來的那個姓段的花匠,說話油腔滑調,不是好人。要是他跟你說一句話,你就馬上吩咐丫頭把他殺了,不能讓他說第二句,知道嗎?”

王語笑和王語語心想:“什麼第一句、第二句,只怕連一百句、二百句話也說過了。”王語嫣則一直躲著段譽,沒見過他。

王夫人道:“怎麼?你這種面慈心軟的人,這一生一世可不知道要吃多少虧。”她拍了兩下掌,小茗走了過來。王夫人道:“你傳下話去,有誰跟那姓段的花匠多說一句話,兩個人一齊都割了舌頭。”小茗毫無表情,似乎王夫人說的就像是宰雞屠犬一樣的事情,她應了一聲:“是!”就即退下。王夫人向女兒們揮手道:“你們也去罷!”

王語笑應道:“是。”她走到門邊時,停了一下,回頭道:“媽,你饒了阿蘭、阿蓮,叫她們以後無論如何不可再來便是。”王夫人冷冷地道:“我說過的話,幾時有過不作數的?你多說也無用。”

王語嫣咬了咬牙,低聲道:“我知道你為什麼恨姑媽,為什麼討厭表哥。”她左足輕輕一頓,便即出房。

王夫人道:“回來!”這兩個字說得並不響亮,卻充滿了威嚴。王語嫣重又進房,低頭不語。王夫人望著几上香爐中那彎彎曲曲不住顫動的青煙,低聲道:“嫣兒,你知道了什麼?不用瞞我,什麼都說出來好了。”王語嫣咬著下唇,說道:“姑媽怪你胡亂殺人,得罪官府,又跟武林中人多結仇。”

王夫人道:“是啊,這是我王家的事,跟他慕容家又有什麼相干?她不過是你爹爹的姊姊,憑什麼來管我?哼,她慕容家幾百年來,就只會做‘興復燕國’的大夢,只想聯絡天下英豪,為他慕容家所用。又聯絡又巴結,嘿嘿,這會兒可連丐幫與少林派都得罪下來啦。”

王語嫣道:“媽,那少林派的玄悲和尚絕不是表哥殺的,他不會使……”剛要說到“大韋陀杵”四字,急忙住口,母親一查問這四字的來歷,那段譽難免殺身之禍,轉口道:“……他的武功只怕還夠不上。”

王夫人道:“是啊。這會兒他可是上少林寺去了!那些多嘴丫頭們,自然巴巴的趕著來跟你說了。‘南慕容,北喬峰’,名頭倒著實響亮。可是一個慕容復,再加上個鄧百川,上少林寺討得了好嗎?當真不自量力,頭重腳輕!”

王語嫣走上幾步,柔聲道:“媽,你怎生想法子救他一救?你派人去打個接應好不好?他……他是慕容家的一線單傳。倘若他有甚不測,姑蘇慕容家就斷宗絕代了。”王夫人冷笑道:“姑蘇慕容,哼,慕容家跟我有甚相干?你姑媽說她慕容家‘還施水閣’的藏書,勝過了咱們‘琅嬛玉洞’的,那麼讓她寶貝兒子慕容復到少林寺去大顯威風好了。”揮手道:“出去,出去!”

王語嫣道:“媽,表哥……”王夫人厲聲道:“你愈來愈放肆了!”

王語嫣眼中淚水滾動,低頭走了出去。她心中慌亂,不知如何是好,走到西廂廊下,忽聽得一人低聲問道:“姑娘,怎麼了?”王語嫣抬頭看時,正是段譽,忙道:“你……你別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