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奶奶上去就哐哐哐一頓敲。

心想有這麼做生意的嗎，天都亮了還不開張，那些賣包子賣饅頭的，三更天就起來忙活了，哪有這麼懶的。

這麼懶都還能掙到錢，她天天起早貪黑地下地幹活，一年到頭，沒幾個休息，也就勉強能混個溫飽，這人和人，嗐，命不同啊。

不過命不同又怎樣，她可是筠小子的親奶奶，筠小子媳婦合該孝敬她。

開門的是蕙娘，蕙娘見是一個老太太，以為是客人，便道:“大娘先進來坐一會兒，馬上就開賣了。”

沈奶奶打量了她幾眼，語氣不算好的問道：“你是這裡的老闆，店是你開的？”

老三媳婦別不是在騙她吧，這人一看就三四十歲了，怎麼看都不可能是筠小子媳婦，她是沒天天見著筠小子媳婦，但人她還是認識的。

這要是在唐蓁蓁面前，沈奶奶指不定已經開始嚎開始哭喊了。

但這會兒沈奶奶不是很確定她是不是找對了地方，而且唐蓁蓁不在，她哭喊給誰看。

蕙娘尋思著，這人看起來不像是來買東西的，估計是來找茬的，她該說是還是不是。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唐蓁蓁出來了。

這下沈奶奶知道自己沒找錯地方了，看都不再看蕙娘一眼，一個箭步衝到唐蓁蓁面前，一上去就想動手教訓她。

“好啊你，沈唐氏，你個沒良心的，自己一個人過好日子，店都開起來了，也不曉得喊長輩們來熱鬧熱鬧，上個月你爺爺過大壽，全家人都到了，你咋不回去。”

唐蓁蓁一把抓住沈奶奶的手，別看她只是輕輕一抓，實則用的力氣不小，沈奶奶怎麼掙都掙不開。

“你們沈家有人過大壽，關我什麼事，沈老太婆，你是在小兔崽子門那裡要不到錢，想要找我要錢了，你一把年紀了，活了幾十歲了，臉皮怎麼這麼厚呢，要真是一幫孫子兒子都供養不起你們兩個老人，我給你出個主意，聽說朝廷有濟善堂，專門收留孤寡老弱，你們一起上濟善堂要飯去。”

沈奶奶一聽就炸了。

什麼沈老太婆，有這麼喊人的嗎，她可是孫子輩。

“啊呸，你是糊塗了不成，喊奶奶，你才去濟善堂呢，老孃有兒有女有孫，憑啥要去濟善堂，要去也是你去，你個不下蛋的母雞，都沒給筠小子留個後，你才無兒無女，老了只能去濟善堂。”

濟善堂，聽起來是個不錯的發善心的地方，還是官府開設的，背靠皇帝這個大後臺，不可否認，政策的初衷是好的，但被上上下下的官員一通亂搞，胡亂操作，實行出來的效果大打折扣，說是收留孤寡老弱的群體，讓他們有地方住，有飯吃，能吃飽穿暖過好日子，實際上呢，吃不好也睡不好，還天天要幹活兒。

沈奶奶自己是沒去過濟善堂，但不妨礙她聽說過濟善堂是個什麼地方，那可是連四乞討的流浪漢都不願意的地方，要真是有那麼好，怎麼還會有乞丐。

以前村裡有個老鰥夫在濟善堂住過，以為能在那裡頤養天年，沒成想差點兒把命都丟在裡面，要不是偷偷地找門路使了錢，人都不一定出得來，後頭老鰥夫說什麼都不再去那勞什子的濟善堂了，寧願自己住著破茅草屋也不去。

她，子子孫孫一大堆，兩桌子都坐不下，憑啥要去濟善堂受苦受罪，又不是那種無兒無女，沒人照管，沒人給養老的。

村裡像她這樣的，誰會去濟善堂找罪受，而且誰家的老人要是有去濟善堂的，說起來後輩們就臉上無光，是要被人綽脊樑骨的，走哪兒都抬不起頭來。

她又不是瘋了，一來自己找罪受，還給子孫們添堵。

唐蓁蓁故作疑惑道：“也是奇怪了，你沈家一大家子人不是個個都好手好腳的嗎，就是種地，也該能過活，怎麼著，就淪落到要老人出來討口了呢？看來都是你教的好，個個都是沒出息的，養家餬口都不行，不是窩囊廢是什麼。”

沈奶奶怒道：“你才是窩囊廢，你全家都是窩囊廢，我們老沈家的人有出息著呢。”

唐蓁蓁挑了挑眉。

她全家都是窩囊廢?

她這會兒在名義上還是沈明筠的妻子，是他的遺孀，也是沈明筠是沈家的，自然她也算是沈家的，她的全家，不就是沈家嗎，說來說去，窩囊廢不還是沈奶奶那堆人嗎。

好吧，她承認她是窩囊廢，這麼說來，沈家全都是窩囊廢。

沈家啥都不出，特產只有窩囊廢。

“我全家不就是你全家，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沈家全都是窩囊廢。”唐蓁蓁輕笑道。

沈奶奶氣得臉紅脖子粗，“我沒有。”

唐蓁蓁轉頭問蕙娘，“你剛才聽到了吧，她是不是罵我全家窩囊廢?”

蕙娘點點頭，“是這麼罵的。”

唐蓁蓁一拍手，“你看，這不就是了，別不承認，我這裡是有人證的，你否認也沒用，除非你認為我現在不是沈家的一份子。”

沈奶奶好氣啊，嘴巴子太會說了，她掰扯不過。

所以她為什麼要罵筠小子媳婦全家，她全家不就是沈家嗎？

一時間，沈奶奶的臉色十分好看，青了又黑，黑了又紅，五顏六色，變臉跟彩虹似的，一雙混濁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唐蓁蓁，彷彿要把唐蓁蓁給瞪出個好歹來。

唐蓁蓁不以為意道：“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沈老太婆你太難伺候了，這麼多子孫都養不起，都不能讓你稱心如意，你真應該從自己身上找找問題，為什麼別的老人哪怕只有一個兒子，還照樣活得下去，你就不行。”

她太難伺候?

沈奶奶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她怎麼難伺候了，她明明再和善不過，處處都為家裡人著想。

反正沈奶奶是絕不可能承認自己難伺候的，哪怕清水村誰不知道她是個潑辣的悍婦，別說是管教她的子孫兒女們了，就是管她男人，還跟管孫子一樣，罵人罵得狗血淋頭，頭都抬不起來，當著外人的面都不留點面子，不是難伺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