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客棧天二號房內一片漆黑,花盈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下山的兩個多月裡,發生了很多不起眼的小事。
花盈盈印象最深的,是幾件在外人看來同樣是不起眼的小事。
可對她來說,那不是小事。
它們像滑過的流星,璀璨了她的夜空。
六月十五那天,丈菊迎著夕陽,清風捲著一片一片細碎的花。
她跟在雲飛揚的身後,漫步在金色的銀河,聞著清新的花香。
雲飛揚說:“閉上眼睛,用心感受這些美好。”
她照做了。
兩個人就這樣慢慢走著,走進了靜美如畫的世界。
悠揚悅耳的歌聲傳來,“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
她慢慢張開眼睛,看著眼前風度翩翩的少年,心想他真是個用心生活,有著美好期望的人。
這一天,他摘下一片丈菊花瓣,插在她的秀髮之中,說了一句讓她怦然心動的話:
“花美人更美。”
在那一刻,她呼吸急促,思緒竟不受控地想到了未來。
那未來,有他。
六月二十七,吃過晚飯的雲飛揚叫上了她,說是要認識認識“家人們”。
雨後的街道上空蕩蕩的,只有那高掛的月亮害羞地跟在他們後面。
他說:“看,仙女知道我們今晚出門,特意點亮了燈。”
她笑著說:“是你知道我怕黑,專門讓她為我點上了那美麗的燈嗎?”
他咧嘴一笑:“你的眼睛,比那燈漂亮,也比那燈明亮。”
她的臉瞬間像紅撲撲的蘋果。
七月初九,是她二十三歲生日。
吃過晚飯,她一個人落寞地走進了房間。
夜裡,他焦急又粗魯地拍打著門:“出人命了,快來幫忙!”
她跟在他的身後,飛奔下樓。
一樓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
她在焦急詢問時,他卻笑呵呵地做了個身子略彎的奇怪姿勢。
跟緊著唱起了“祝你生日快樂!”
後廚,一群人走了出來,端出一道奇怪的菜。
他說,那是生日蛋糕!
蛋糕很醜,不過她覺得那是世上最好的禮物。
她的眼淚,也像斷線的珠子,止不住地滑落。
原來,他把她的生辰默默記在了心間。
這一晚,他們玩的很開心,一直到半夜。
他好像還沒有睡意,拉著她在房頂看起了星星。
她問:“那裡有星星?”
夜空漆黑如墨,無月也無星。
他卻說:“蒙上眼睛,我把星星給你變出來。”
她根本不信,卻又拗不過他,只好乖乖聽話。
沒多久,她就聽到連續不斷的嘭嘭聲。
他笑著說:“星星來了,可以睜開眼了。”
她睜眼一看,一道道火光沖天,在天空開出了絢爛多彩的“花”。
他說,這叫煙花。
她沒聽過,也是第一次看。
煙花很美很燦爛,就好像飛星劃過天際。
她的眼淚譁一下流了出來,緊緊抱著他……
“關門關窗,防火防盜。”窗外,街道上打更人的聲音再次響起,花盈盈收斂思緒,掀開被子下了床。
……
窗戶,悄無聲息地開啟了。
雲飛揚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他躺在床上,靜靜等待著窗外的人。
“叮叮叮……”一陣奇怪的鈴鐺聲響起,聲音不大。
一抹紅色飄了進來,裝作打鼾的雲飛揚用餘光掃了一眼。
月光照在了來人身上,可惜的是,那人背對著他,正謹慎地關上窗戶。
雲飛揚沒有看到他的容貌,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關上窗戶,那人看月光照了進來,又掏出黑布掛在了窗戶上。
“賊人,你倒挺謹慎的。”雲飛揚在心裡嘀咕。
那人看房間黑漆漆一片,這才輕輕地走到窗邊坐下。
雲飛揚努力地嗅了嗅,聞到了一股輕微的男人汗臭味。
“雲飛揚,起來。”是中年男人的聲音。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再次搖了搖鈴鐺。
雲飛揚立刻坐起身,像個木頭一樣。
男人說道:“雲飛揚,此刻起,你就是我的奴僕,知道嗎?”
雲飛揚木然地回答:“是,主人。”
男人滿意地嗯了一聲,緊跟著說:“只要我手裡的鈴鐺響起,你就要聽命於我,知道嗎?”
“是,主人!”
男人繼續問:“你會不會盎格魯撒克遜秘文?”
盎格魯撒克遜秘文?雲飛揚愣了一下,心想我信口胡謅的,你居然信了?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和的語調,像個機器人般回答:“會!”
過了一會兒,男人再次問:“怎樣施展這種符籙術?”
雲飛揚信口胡謅道:“口唸盎格魯撒克遜咒語,結九色蓮花印……”
“上次被盜的盎格魯撒克遜咒語,是這種符籙術的全部嗎?”男人再次問。
“是。”
“一字一句念給我聽。”
雲飛揚心想,對方大概也有類似靈鏡的物品,能記錄下自己說的話。
他記得自己在草紙上寫下的第一句英語,是查爾斯·狄更斯的《雙城記》中的一句話。
我們擁有一切,我們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也在直下地獄。
“喂寒的艾瑞斯英……”雲飛揚一字一字說了起來。
無錯書吧一刻鐘過後,男人疑惑地問:“還有嗎?”
“沒有了!”
“好。”男人站起了身。
他朝著窗臺走了兩步,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再次問:“你愛花盈盈嗎?”
花盈盈?雲飛揚愣了一下,心想這男人不會是愛上花盈盈了吧。
他本來是想說,我們只是好朋友罷了。
可是轉念一想,人在憤怒的時候,往往會失去理智。
男人一怒,說不定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意圖。
“愛。”
雲飛揚木然地回答,語調平淡。
房間裡安靜下來,窗外傳來幾聲夜鶯的鳴叫。
令雲飛揚意外的是,男人沒有憤怒,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走了過來再次問:“你愛花盈盈?”
“是。”雲飛揚回答。
“何時愛上的?”
“在見到她的第一眼。”
雲飛揚信口胡謅,他深知第一眼見到花盈盈,自己確實心動。
但是心動不等於愛。
男人再次坐在床邊,有些激動地說:“真的嗎?”
雲飛揚疑惑他為什麼激動,心想他不該憤怒嗎?
難不成,他是花盈盈的親人?
雲飛揚還是平淡地說:“真的。”
剛說完,兩片溼潤的唇吻了上來。
雲飛揚內心崩潰了,他的雙手死死揪住棉被,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我被一個男人給吻了。
這可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初吻啊!
雲飛揚氣得想拔刀,殺了面前的人。
不對啊?!
雲飛揚徹底懵了,漆黑的房間裡,他看不見對方。
可是,他的鼻子不僅聞到了男人的汗臭味,還聞到了少女的體香啊。
雙唇終於離開了。
男人不知道掏出了什麼,喂進了雲飛揚的嘴裡。
“放心,明天一覺起來,你會變成一個正常人。”
男人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雲飛揚說的。
中了迷心散的人,一旦藥力發作,就會成為傀儡。
雲飛揚心想,他的意思是剛剛給我喂的是解藥?可以解一點毒,不至於我變行屍走肉?
“為了花盈盈,你願意出山去嗎?”男人問道。
“願意。”
男人突然撲到了雲飛揚的懷裡,摟著他的脖子說:
“飛揚,我沒有害你的意思,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雖然我沒辦法跟你出山,但是我會想辦法讓你離開,我不會讓你死的。”
男人放開了雲飛揚,突然說道:“我也愛你。”
雲飛揚瞪大了雙眼,因為男人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女聲。
這個女人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花盈盈的。
“你等著我。”
花盈盈說了一句,站起身搖了搖鈴鐺,命令道:“睡吧!”
雲飛揚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花盈盈扯了黑布,飛出窗戶後,又輕輕地關上了窗。
躺在床上的雲飛揚,心中有無數的疑惑:
她到底是不是花盈盈?
她背後的主謀是餘村長?不應該啊,他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待人很謙和。
如果真是花盈盈,我該殺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