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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郭縣令

原以為這條科舉之路,會一帆風順,豈料會試這一關,就像一座大山一樣,死死壓住了他,讓他翻不了身。

屢試屢敗,屢敗屢試。

在他第四次會考的時候,因為一點小事與一名官宦子弟結了怨,會考前一夜,他在回客棧的途中被一夥蒙面人伏擊,幸好巡邏的官兵經過,驚走了那群蒙面人,可他也受了不輕的傷。

第二天,他強撐著傷軀參加會考,可惜,考到一半,便受不住身體與精神的雙重煎熬,暈厥在考場裡,錯失了這次的機遇。

郭進士心知這一切都是那名官宦子弟所為,但他無權無勢,又沒有證據,鳴冤告狀不過是自取其辱。

幾經思量,他忍下了這件事,稍稍養好傷勢後,便收拾包袱回了老家,準備三年後再戰。

豈料,他剛一到老家,就接到了噩耗,半個月前縣城中闖進一群來歷不明的賊匪,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四處搶掠,縣中百姓許多都遭了殃,其中就有郭進士寡母居住的宅子,那群賊匪不止搶走了家中值錢的東西,臨走前還殘忍的殺了寡母。

驟聞這個噩耗,郭進士猶如五雷轟頂,自從父親過世後,他就一直與寡母相依為命,為了供他讀書,寡母落下一身傷病,好不容易兒子中了舉人,過了幾年好日子,卻又死於非命。

郭進士傷心欲絕,在寡母靈前捶胸頓足,幾次哭得昏厥過去。

如此月餘,郭進士才從傷痛中緩過來,也漸漸的,抿出了一絲不對勁。

縣城附近的山林裡,確實藏著幾股佔山為王的山匪,但都不是那晚闖入縣城的賊匪,而且自那夜之後,那群賊匪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彷彿憑空消失了。

另外,除了寡母之外,還有十幾戶鄰里被賊匪所傷,而這十幾戶鄰里,無一例外都是幫過他的。

所以,那群賊匪是衝著他來的!

和他結仇的,又心胸狹窄,且能夠指揮一群武者冒充賊匪的,只有一個人!

京城的那名官宦子弟。

而且算算時間,半個月前,恰好是他會試結束,動身回老家的時候。

郭進士萬萬沒想到,那官二代竟狠到這個地步,只是一點小衝突罷了,他毀了自己三年一次的會試不夠,竟然還派人來老家,殺他老母,傷他鄰里。

猜到真相的郭進士捶胸頓足,哀嚎痛哭,他萬萬沒想到,一時的意氣之爭,竟然惹來如此大禍。

會試也就罷了,儘管可惜,但三年之後,還有機會,倒不至於讓人絕望,只有寡母,縱是他跪遍滿天神佛,也不可能令其死而復生。

人死如燈滅。

一切悔之晚矣……

郭進士將自己關在屋中三日三夜,不吃不喝,只是抱著寡母的遺物默默垂淚。

當他終於走出屋子時,鄉親驚奇的發現不過三十來歲的,竟然一夜白頭……

和京城那次一樣,郭進士沒有選擇去衙門告狀,而是低價賣掉了宅子,得來的銀錢一部份被他拿去給了那十幾戶受災的鄉親,餘下的則換成銀票,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縣城。

沒有知道他去了哪裡,直至三年後,頭髮灰白的他又一次出現在會試考場上,這一次,他終於考中了進士。

皇榜張貼的這一日,他去了順天府衙門,呈上狀紙以及厚厚一疊證據,狀告那名官宦弟子以及他身後的家族。

證據之中,有他們仗勢橫行鄉里,魚肉百姓,也有因為一己之貪,收買武者扮成賊匪草菅人命之事,這其中涉及到的人命多達數十條,觸目驚心。

這件案子當時鬧的很大,那家勢力不小,又在京城經營多年,根深蒂固,一旦查起來,怕是要連根帶起不少官員來。

審案的少尹拿不定主意,那將此案遞到當時的府尹手裡,府尹也拿不住這燙手山芋,連夜遞到了內閣,請內閣幾位相爺定奪。

這件事在朝堂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震動,靠著其父四處運作,那官宦子弟總算保詮了性命,但死罪可恕,活罪難免,被判流放寧古塔。

但他父親在政敵的圍攻下,不得不辭官回鄉告終,其家族也受到了巨大的削弱,從此沒落,徹底從京城除名。

時隔三年,郭進士終於報了弒母之仇,但他也因為這件事,被朝堂上的一些人不喜,但他這會兒已經是三甲進士,縱是朝中大員,也不好對一名正兒八經的進士出手。

這也是郭進士隱忍三年,直至考中進士,方才鳴冤告狀的原因所在,舉人的身份,不足以護他周全,唯有進士方可,即便只是一個吊車尾的三甲進士。

那些人動不了他的命,但要噁心他一下卻是再容易不過,給他安排了一個窮山惡水的縣令,也就是山陰縣,美其名曰一縣之主。

郭進士早已料到會這樣,二話不說,不即收拾行李帶著官印官袍,動身前往山陰縣赴任。

他在山陰縣一待就是十年。

郭縣令一直記著寡母生前的教誨,十年間,清廉為官,事事親力親為,不敢有一絲懈怠。

他用雙腳一步步量遍了整個山陰縣,有些村子的情況,他甚至比土生土長的里正還要清楚。

按著大周的規矩,三年一期,一般最多兩期,就該換地方了,但吏部彷彿忘了山陰縣,忘了郭縣令這個人,三年三年又三年,始終沒有任命下來。

郭縣令倒是不在意,早在當年來山陰縣赴任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仕途斷了。

他也樂得留在山陰縣,十年歲月,他已經將山陰縣視作第二個家鄉,若是能夠終老於此,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山陰縣在他的治理下,開始迸發出久違的生機,百姓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他們打從心底裡尊敬這位縣太爺。

若不出意外,郭縣令應該會年復一年的做著這個七品縣令。

可意外,終歸是發生了。

夏初的某一天,一群不知從哪裡來的道士找到了郭縣令,要求徵調百姓修建道觀,並拿出了朝廷簽發的文書。

當朝皇帝痴迷修道,尊奉道教為國教的事情,郭縣令是知道的,所以他縱是再不願意,也說不得什麼,任由他們將縣裡的精壯漢子徵調過去修建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