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所受的屈辱通通發洩了出來，他整個人說不出的暢快。

回到家裡把腳踏車停好，直接收拾好衣服捲了父母藏在被子裡的幾百塊錢。連夜買上汽車票去市裡，再坐火車走人。

他早就想好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有爺處。

河臺縣太小了，他做點什麼事都是大動靜。而且父母東攔攔西勸勸根本施展不開手腳，他早就想在外面闖出一番事業了。

路向陽在房間裡熟睡著，他這個年紀還在長身子骨的時候，每天忙完一沾床就是一夜好覺。

錢富貴、錢桂香等都在二樓睡著，一樓就睡了孫喜妹和路向陽。

火勢最大的還是存放布料的庫房，有些窗戶上雖然也起了零點火星。但為了不驚醒裡面的人他是不敢全敲碎玻璃的。

天氣很悶熱，不少窗戶是半開著的。有人睡覺的窗戶都是半開著的，所以路向陽、孫喜妹睡覺的兩間房火勢也朝裡頭蔓延。

孫喜妹的那間房子靠窗戶上放了一張書桌，書桌邊上是個櫃子，櫃子裡頭存放著顏秀的靈位牌。

林修潑汽油的時候顏秀冷冷的看著，火燒著的時候她也興奮了。

趁著這興奮勁，她颳了一陣陰風，火迅速的連櫃子都燃上了。

木頭燃燒的噼裡啪啦聲在寧靜的夜晚格外清晰，孫喜妹夢到了錢隨生娶顏秀的場景，爆竹聲中顏秀秀麗的臉變得猙獰起來。

她猛得被驚醒。

映入眼前的就是一片火海，她懷疑自己還在做夢。

朝大腿處用力一擰，痛感從腿上傳來，這不是夢。

桌子已經完全燒著了，櫃子也燒了半邊。孫喜妹開啟門想喊人，一開門外面更是濃煙滾滾。

從旁邊的水壺裡倒出水浸溼帕子捂住嘴摸了出去，路向陽在一樓睡著，會不會已經出事了？

漆黑的夜裡濃煙滾滾，她試過開燈，電線早就燒壞了。

掄起凳子把燒壞了一半的大門砸倒，外面新鮮的空氣往裡頭一吹，火燒得更旺了。

路向陽沒和她住在同一邊，這孩子睡在靠近庫房的房間。孫喜妹已經看到庫房的門都燃燒起來了。

她的心裡像是被人重重的一擊，路向陽不會已經出事了吧。

顧不上回去找手電筒了，她就著火光和濃煙朝路向陽的房間走去。

路向陽在床上熟睡，他被火燎到小腿痛醒的，零星的火光燙到了他的腿上，痛感馬上驚醒了他。

他的床也沒靠窗戶，窗戶邊上一樣有個書桌。桌子邊上的櫃子是放著品秀服裝廠這幾年的設計圖。

他的房間裡還堆了不少樣板衣服，火從窗戶上一路燒到地上，再點燃起地上的樣衣。

還好這一季的樣衣不多，他起來了愣了一秒鐘馬上把地上燃起來的樣衣撥到一邊。穿了邊上發燙的鞋子就衝向櫃子門拿設計圖樣，全拿出來然後抱在懷裡。

“他奶奶的，誰這麼狠，大半夜放火。”

他一邊咒罵這個人不得好死，一邊把床邊的一壺水澆到夏被上，後來覺得沒什麼用處又扔了。

門邊也有些著火了，昨天忙得有些晚有些衣服還堆在門邊上。他又掄起夏被一下又一下往那裡打，幾沒下被子也燃著了。

他正準備狠下心趟過火砸門的時候，門被人從外頭開啟了。火光裡映出孫喜妹的一張臉，忽明忽暗卻讓路向陽感動的落淚。

“還傻愣著做什麼，趕緊出來啊。”

孫喜妹懷疑路向陽被燻暈了，想進來拉他出來。

路向陽趕緊從裡頭跳出來，懷裡還緊緊的抱著這幾年的設計圖樣。

“我去廚房裡找水，你去樓上把其他人喊醒。”

她吩咐一句又把手裡的溼帕子遞給路向陽。

路向陽拿著溫熱的帕子趕緊上了二樓，喊醒了樓上的幾個人。

最先叫起來的是錢富貴，他把懷裡的圖樣往錢富貴懷裡一塞。再對著懵逼的錢富貴大喊一聲：“廠子著火了，有人操蛋的放火燒咱們，你清醒點。”

錢富貴驚的坐了起來，懷裡的圖樣都要撒了。

路向陽直接用在身上撕了一塊布料，浸了邊上水壺裡的水。然後又提著水壺挨個潑了錢桂香、餘桃子、餘蓮子、孟麗文、孟美華、孟淑蘭臉。

一眾人紛紛驚醒，錢富貴跟在後頭解釋，路向陽忙往一樓跑去。

嬸子一個人在下面找水，他得趕緊回去幫忙，這麼一會兒下面還不知道燒成什麼樣了。

他繼續衝進火裡，裡頭的濃煙更濃了，他用溼帕子捂住嘴。睜開著的眼睛被一股股濃煙嗆得眼淚直流，走到廚房發現水缸裡的水已經見底了。

孫喜妹不在廚房，他只能走回到大廳。門已經完全倒下了，火光裡有一個人影在外面往裡頭潑水。

他一回頭，錢富貴他們幾個人打著手電筒也下樓了。

樓梯的扶手也是木頭的，上面也燃起來了。

他鬆開了捂住嘴的帕子大喊，“趕緊先跑出去。”

一張嘴，煙塵一下子就往裡頭擠，嗆得他猛咳。

火勢愈發的大了，孫喜妹看見他們下來了。把剛才在井裡汲取的幾桶水全潑進房子裡。

那群孩子終於全衝出來了。

錢桂香癱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流。是被煙燻的，更是難受的，怎麼就有人這麼惡毒。

餘孟兩家的姑娘們也在邊上啜泣著。

錢富貴到現在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手裡緊緊抱著路向陽給他的設計圖樣。

天還是黑沉沉的，這棟房子的火光已經把周圍的一切照亮，不遠處站著幾個發現火情的人。

他們也不敢靠近，卻又發現有個人影又衝了進去。

孫喜妹才想起顏秀的靈牌還在櫃子裡，她在井邊汲了一桶水往身上澆個透。

無比堅定的衝了進去。

“媽。”錢桂香的尖叫音效卡在喉嚨裡。

“媽、媽。”錢富貴連喊兩聲，最後一聲都失聲了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嬸子，你別去啊！裡面沒重要的東西了。”路向陽也趕緊在井裡汲水，他的眼淚從眼眶裡大顆大顆的滾下來，他有多久沒哭過了。

錢富貴把懷裡的設計圖樣扔在地上，拖住想要衝進去的妹妹錢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