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執安一臉倔強，緩緩的看向放在周靖祁面前的藥包。

他嗓音堅定開口：“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全了奴才的忠心。”

周勝心中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在周勝和周靖祁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楚執安猛地抓過桌子上的藥包，開啟直接倒進了嘴裡。

周靖祁瞳孔驟縮，不知道是不是楚執安的錯覺，他差點看見周靖祁從輪椅上站起來了。

楚執安演戲演的上癮，一個不留神一整包“藥”都吃了進去，嘴裡鹹的發苦，整張臉控制不住的皺成一團。

他的身體緩緩倒下，眼睫細微顫抖，哀慼的看向周靖祁。

周靖祁握住楚執安的手，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和後悔。

可能會真的失去面前這個人的濃重恐懼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太醫。”

周勝也沒有想到，楚執安竟然會如此決絕，為了證明清白甘願去死。

他心中閃過一絲後悔，早知如此他不該這樣懷疑他的。

周勝聽著楚執安痛苦的呻吟，看著他蒼白卻一如既往姝麗的面容，卻頓在原地並沒有動彈。

周靖祁抬腳狠狠打了他一掌，周勝捂著胸口倒飛出去，嘔出一口血來。

他艱難的爬起來重新跪好，艱難道：“殿下，節哀。”

不說那見血封喉的毒藥，就是臨陽宮現在這個樣子，也沒有太醫會願意過來的。

更何況，中毒的人只是一個小小的太監。

周靖祁恰恰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如此悲憤。

他肆無忌憚的向周勝發洩著自己的怒火，這是遷怒，更是懲罰。

懲罰周勝，也懲罰他自己。

楚執安手指很輕的拽了拽周靖祁的袍角，臉頰輕輕的靠在了周靖祁的膝蓋上。

嗓音輕的像是馬上就要消失了一樣：“殿下，您別太難過，我活不久了。”

他悄悄觀察著周靖祁的反應，見到他眼神中的悲慟，有些訝然。

他還以為這一個月的時間毫無作用，周靖祁對他還是拒之千里之外呢。

看到周靖祁這麼擔心他，他心中又有點小驚喜。

他輕咳了一聲，繼續虛弱開口：“殿下，在死之前，我有一個願望。”

周靖祁低喝一聲：“不許願！”

楚執安：“？？？”

周靖祁眨去眼中淚意，咬牙切齒開口：“你不會死。”

篤定的語氣讓楚執安差點以為他周靖祁穿了他正在演戲。

他定了定神，抬手捂住了周靖祁的嘴，艱難但飛快的把自己的願望說了出來：

“殿下，周公公在奴才心中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讓奴才在他臉上畫個，王八？”

書房中一片寂然，悽清的氛圍被衝散了個稀碎。

周靖祁眼眸深了深，直接開口道：“周勝。”

周勝莫名覺得事情的發展有些不對勁起來。

但看著軟在地上的楚執安，他身體還是很誠實的起身從桌上拿過了硯臺和筆。

楚執安瞳仁中迸發出驚喜，讓那雙本就漂亮的眸子更加美好。

周勝心中嘆息，小安子能有什麼錯呢？他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即使是在生命盡頭，最後的願望也不過是一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他懷疑了小安子那麼久，現在還間接逼迫他不得不用自殺來證明清白，滿足他這一點小願望怎麼了！

周勝毅然決然的把筆遞給了楚執安，還貼心的蘸滿了濃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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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執安十分虛弱，唇角抿出些笑意，抬手拿過周勝遞過來的毛筆。

因為手上已經沒有什麼力氣，所以筆畫有些顫抖，一隻小王八畫出了五個爪子。

筆觸落在額頭上的觸感很奇怪，周勝控制不住的有些想躲。

但看著楚執安高興的表情，他還是忍住了沒動。

等楚執安畫完，周勝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

楚執安手指一鬆，毛筆墜落在地，大滴墨跡暈染。

他眼簾微闔，歪倒在周靖祁的膝頭。

周勝知道，這是楚執安大限將至的現象，他沉聲道：“小安子，你就安心的去吧，以後我會替你照顧好主子的。”

小安子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傷害主子，主子一定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楚執安捉弄夠了周勝，有些心虛起來。

他輕咳一聲，頂著周勝哀慼的好像楚執安下一秒就要斷氣的表情，小心開口道：

“周公公滿足了奴才的願望，奴才好像……好了。”

楚執安發誓，他還是第一次從常年陰沉著臉的周勝臉上看到這樣豐富多彩的表情。

他歎為觀止，除了黑色，他甚至還看到了其他至少四種顏色，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周勝抬手就想過來抓他，楚執安的“遺願”他都滿足了，不死豈不是有點可惜？

楚執安害怕的閉上了眼，都能感覺到周勝凌厲的掌風到了跟前。

斜刺裡伸出一隻手，周靖祁輕而易舉的擋住了周勝的手，淡淡開口：

“還不快去洗乾淨？”

一擊不中，周勝知道自己再也沒有送楚執安歸西的機會了，

他這輩子第一次在自己的主子面前露出一點委屈的神情：“主子，小安子如此戲弄奴才……”

楚執安哆嗦了一下，周勝這張老臉配上這樣的委屈表情，實在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周靖祁瞪了楚執安一眼，臉上並沒有和周勝一樣被戲弄的憤怒，只有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

他捏了捏眉心，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周勝悻悻的閉上了嘴。

書房裡只剩下了周靖祁和楚執安兩個人。

面對這樣深潭一樣窺探不到半分情緒的表情，楚執安心中反而更加忐忑。

他換了個姿勢在地上坐好，下巴墊著手擱在周靖祁膝蓋上看他：

“主子，我真以為那是毒藥的，不是故意騙你的。”

周靖祁垂眸嗤笑，抬手狠狠捏住了楚執安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