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柔從內府回來的時候見洛妍神色不虞的站在窗前,上前問道:“娘娘,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洛妍說:“妙柔,可有收到洛徊的訊息麼?”
妙柔想了想說:“暫時還沒有,想必公子應該快到京都了。”
洛妍輕應了一聲,“你先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待會。”
妙柔彎身行了一禮,轉身退了出去。
踏出殿外,碰上了從禾川殿回來的泗安。
“你這是去哪了?”
泗安扯了扯有些褶皺的衣襬,沒好氣的說:“去給禾川殿那位傳達娘娘的旨意。”
妙柔注意到他的動作,笑了出來。
“看來泗安公公這趟差事辦的很是曲折啊,連衣裳都皺了。”
泗安瞪了她一眼,恐嚇道:“再敢說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我毒啞了你。”
無錯書吧妙柔才不怕他,都是在洛妍身邊的伺候的,誰不知道誰啊。
泗安懶得跟她掰扯這些,見妙柔不在裡邊伺候,問:“你怎麼出來了?留娘娘一個人在裡邊。”
說到這妙柔就有些擔心,說:“我剛回來就見娘娘站在那一動不動,臉色也不是好看。我問了一句,娘娘卻什麼也沒說。”
泗安也是擔心的往殿內看了一眼,嘆氣道:“也難怪。宮裡頭事情多,娘娘一個人難免分身乏術,貴妃有孕,也幫不上忙。再加上禾川殿那位不安分的,娘娘怕是累了。”
還有句話沒說的是,沈姒染懷孕,洛妍面上看著雲淡風輕,一連數日流水的賞賜送進熙維殿,各方各面都安排的滴水不漏,絕不讓人挑出一點錯來。
宮裡人都稱讚娘娘賢德。
但洛妍需要的不是這些。她自己待在空曠無聲的寢殿裡,透過窗戶看著遠處的天空。
從她的角度恰好能看見熙維殿。
午夜夢迴之際,孤枕難眠之時,她也會想自己執著於此到底是值不值得。但每當晨光降臨,新的一天開始的時候,她又會全盤否定自己方才一瞬間的動搖。
她坐在皇后的位子上,盡心盡力的做好身為皇后應該做的一切。儘管她永遠也得不到丈夫的愛。
妙柔也是嘆氣,放低了聲音說:“娘娘大婚後,陛下從未在紫宸殿留宿,兩人徒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泗安也說:“是啊,娘娘心裡的念頭咱們都知道,這時間長了,再是能忍的人也會忍不下去。況且,娘娘若是膝下空虛,對外也不免會有流言蜚語。想想就覺得頭疼啊。”
妙柔不語,除了嘆氣還是嘆氣。
倏然,她想起一事來,抓著泗安問:“對了,娘娘方才還問我二公子的訊息呢,你知道麼?”
泗安也是醒過神來,懊惱不已。
“瞧我這記性。”
妙柔問:“怎麼了?”
泗安解釋:“我一早就收到了二公子回來的訊息,本想著要去回稟娘娘,又被這事那事絆住了。從禾川殿出來就想著立刻告訴娘娘,又被你拉著在這說話,耽誤了這許多時間。”
妙柔冷哼,“這是你記性不好,可別什麼都往我身上推。”
泗安懶得與她計較,推開妙柔就往殿內走。
“娘娘,奴才有事稟告。”
殿內洛妍的聲音傳來,聽不清喜怒。
泗安和妙柔對視一眼,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娘娘,今日收到的訊息。二公子明日便會回京。”
聽到洛徊即將歸來,洛妍的臉上總算是出現了一絲喜色。
“真的?洛徊真的要回來了?”
她心情好,泗安和妙柔也跟著開心。
“娘娘沒聽錯,二公子真的要回來了。”
洛妍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洛徊了,許多年過去也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父親和母親想必也很高興,等了這許久可算是把人等回來了。”
妙柔隨機附和:“老爺夫人肯定是高興,娘娘也可放心了。”
從洛徊離家後,雖偶爾會寄回家書,卻是一連數年都沒有回來過。洛夫人惦記的厲害,卻也不敢催促他回來。
而洛徊寄回家的家書從來只說自己一切都好,旁的一概不提。
洛妍也是記掛了這麼多年,如今總算是盼到頭了。
泗安說:“娘娘,老爺派來的人說會為二公子舉辦接風宴,您可要回去?”
洛妍蹙眉,“洛徊不喜與京都這些人交往,我怕這個宴席他不會出現。”
泗安解釋:“二公子的脾性老爺自然清楚,這接風宴只是家裡人的小宴,只有自家人在。”
洛妍稍稍放心,不假思索的說:“去傳個信給父親,我會回去。”
泗安領命。
“另外。”洛妍繼續吩咐:“讓府裡的人警醒點,洛徊許久不回家,他的院子得好好收拾一番才是。不管是吃的喝的用的都必須好好準備著,誰也不許怠慢!”
妙柔笑道:“娘娘放心。便是您不說,夫人也會安排的。府裡的人都是老人了,斷不會做出不合規矩的事來。”
洛妍點了點頭,對著泗安說:“你去安排吧。”
又看了看妙柔說:“你陪本宮去趟熙維殿。”
妙柔和泗安皆是臉色一變,異口同聲道:“娘娘去那做什麼?”
洛妍看他們倆那驚弓之鳥的模樣就覺得好笑,“本宮能去做什麼?既然要回府豈不是要徵得陛下同意?”
蕭允日日都在熙維殿,她去見他不去熙維殿還能去哪?
妙柔和泗安對視一眼,也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
熙維殿
沈姒染躺在長榻上閉目養神,蕭允坐在一旁手裡捧著一本宋詞朗聲讀著。
這是他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偏方,說是從孩子尚在母親腹中時多給他讀寫書,這樣孩子出生後便會聰明許多。
沈姒染對此不置可否,雖然她是不信的,但看著蕭允滿臉期冀,她還是由著去了。
從她有孕以來,蕭允日日呵護,讓她有了一種錯覺。
他們不再是什麼陛下和貴妃,而是如同平民百姓家一對平凡夫妻。妻子身懷有孕,丈夫除了每日的公務便是留在家中陪伴妻子。
他們一同坐著,輕聲討論著孩子的未來。偶有意見不合之處也不會爭吵,只是抬起頭默契的對視一眼,而後相視而笑。
那一刻,所有的時間,空間都只屬於他們自己。
刨去那些身份的枷鎖,名分的牽絆,留下的只有他們之間的一切。
沈姒染痴痴的望著蕭允,她多希望這樣的日子永遠繼續下去。然而宮人進來的一句話立刻將她所有的綺夢化為泡沫。
“陛下,皇后求見。”
蕭允的聲音戛然而止,問:“皇后從未踏足熙維殿,今日過來可說是有什麼事嗎?”
宮人搖頭,“奴婢不知。”
蕭允想了想,還是讓人進來。
他可以讓心思不正的單穎遠離這裡,卻不能把洛妍攔在外面。
洛妍畢竟是中宮,自他們講和後,蕭允答應會給洛妍身為皇后應有的體面和尊重。而這理所當然包括不能把人拒之門外。
沈姒染從長榻上坐起身來,“皇后娘娘應該是有事要與你商量,我不適合在場,先回內殿了。”
蕭允也怕她留在這面對洛妍諸多不自在,便同意了。
“傾瀾,送娘娘進去。”
沈姒染慢慢站起來,傾瀾扶著她往裡邊走。
洛妍進來的時候,見沈姒染不在,也沒多問。
“臣妾參見陛下。”
蕭允擺擺手,問:“皇后突然過來是出了什麼事嗎?”
洛妍表明來意,“臣妾的二哥明日回來,臣妾想向您求一個旨意,允准臣妾回府與哥哥相聚。”
蕭允很認真的想了想,他依稀記得曾聽父皇提起,當年洛昶曾收養了一名孤兒帶回府裡。後又因洛夫人極為疼愛那孩子,便將其收為了義子,賜了洛姓。
那孩子從此便一飛沖天,從一個流落街頭,風餐露宿的孤兒搖身一變成了信安公府的二公子。
而這位二公子卻實在是低調的厲害,京都裡很多人都是隻聞其人未見其影。聽說很多年前他便離府外出遊歷,一直不曾回來過。
卻不想隔了這麼多年,突然就出現了。
也難怪洛妍會特地跑來提出要回府一趟。
“既然是多年未見的親人回來,那也理當回去相聚。去吧,朕準了。”
洛妍臉上的喜悅之色溢於言表,就連蕭允也沒辦法無視。
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與你二哥感情甚好?”
洛妍點頭,笑著說:“大哥自小承擔了父母所有的期望,全心全意撲在課業上,與我相處的日子不多。倒是二哥,從小便陪我玩耍,可以說他是除了母親之外陪我日子最久的一個。”
她說這話的時候渾然不見昔日的高傲與清冷,有的是作為一個女兒家的最真摯,不摻雜其他的溫柔之色。
那是蕭允從未見過的洛妍。
得了允准出宮的旨意,洛妍也不多留。
她也不想留在這個充滿沈姒染氣息的地方。
“那臣妾就先告辭了。”
蕭允點頭。
洛妍歡天喜地的回到紫宸殿,立刻命人開始準備明日出宮的事宜。
妙柔問她是否要準備鳳攆,洛妍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既然說了是自家人的聚會,那就低調一點。準備輛馬車即可,切勿引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