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穎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昏過去的,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泱止殿了。
“秋夏。秋夏。”
多日水米未進,她整個人早已是虛弱不堪,連勉強從床上坐起身來都做不到。
喊了幾聲秋夏的名字卻始終沒看到人來,單穎又控制不住的想要發火。
這時從外面進來一位穿著宮女服飾的女子,手裡還端著托盤。見她醒了,立刻上前來問候:“娘娘醒了。太醫說您如今身子虛弱,只能吃點清淡的。奴婢熬了一點清粥,您喝一點吧。”
眼前之人單穎不認識,她四處看了看也沒見秋夏的身影,問:“你是誰?為什麼在這?秋夏呢?”
宮女笑著說:“奴婢紡鏡,是內府新撥來伺候娘娘的宮婢。”
“秋夏呢?她為什麼不來?”
紡鏡似是有難言之隱,躊躇再三說道:“奴婢說了娘娘可千萬別傷心啊。”
單穎忙問:“別說廢話,秋夏去哪了?”
紡鏡這才說道:“娘娘禁足數日,秋夏姑娘擔憂您的安危,竟敢擅闖朝暉殿,觸怒了陛下。皇后娘娘下令,杖斃秋夏,以儆效尤。”
單穎傻在了原地,很久後才不可置信的說:“杖斃......你說秋夏死了?”
紡鏡唯一躬身,“娘娘莫要傷懷,秋夏姑娘已經去了。”
見單穎失魂落魄的模樣,她找了藉口便出去了。
“這碗粥有些涼了,奴婢再去熱熱,娘娘稍候。”
單穎對此無知無覺,整個人跟丟了魂一樣一動不動。
“杖斃.....秋夏就這麼死了........”
雖說平日裡她對秋夏非打即罵,但畢竟是從小在自己身邊伺候的,情分深重。而現在,就這麼死了。
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於單穎來說,秋夏是陪她共同度過在府裡那些令人窒息的時日的唯一夥伴。在沒出事之前,她是單家捧在手心裡的寶貝。那時的她驕傲得意,秋夏跟在她身邊也是受盡了下人的追捧。
洛家出事之後,單惠澤遷怒於她們母女,從此她的地位一落千丈。原本跟著她的那些僕人也都是找盡了理由離開,唯獨秋夏,說什麼也不走。
“奴婢從進府就一直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
她在府裡沒了往日的榮光,有些陰險的下人為了討好主子一味苛待她們母女,每一次都是秋夏去跟她們理論,最後卻是弄得一身的傷回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單穎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暴躁易怒,看見誰都是滿心的不甘和不順眼呢?
是了,是那年冬天母親被父親最寵愛的一個小妾推下了後花園的湖裡,滿府裡卻無一人來搭救的時候吧。
寒冬臘月,河水冰冷刺骨。
不過幾句口角,母親就被推下了湖。
她知道訊息後匆匆跑過去,跟碰上的每一個人求救,卻無一人理睬。
母親不會游泳,眼看著就要沉入湖底,沒辦法之下她只能自己跳入水裡,拼盡全身的力氣把母親拖上了岸。
如果不是秋夏來得及時,把她們母女倆帶了回去,她們兩個早就活活凍死在那個湖邊了。也是秋夏冒著被責罰的風險出府請了大夫來醫治,儘管後果是她被杖打了二十。
從那以後,她變了。
她心裡是想讓自己強大起來,讓所有人畏懼自己,但是似乎走錯了路。
她強大的只有脾氣而已。
府裡的人都知道原本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小姐變得喜怒無常,一言不合就會出手打人。哪怕因此受到了責罰,事後也會用更加瘋狂的方式報復回來。
事實也卻如單穎所想,府里人無論是主子還是奴才,看見自己都會遠遠的躲開,再也沒有人會來自己面前指桑罵槐,陰陽怪氣的嘲諷自己。
儘管他們背地裡都稱呼單穎為瘋子。
秋夏是她身邊的人,受到的打罵是最多的。別人可以避開,但秋夏不行。
她必須時刻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說話,生怕哪句話就惹來一頓暴打。
好幾次秋夏都被打的鼻青臉腫,流血的次數更是不計其數。
單夫人看不下去了也曾在私底下勸過秋夏離開,但秋夏還是一如既往的堅持。
“沒事的,夫人。小姐這是病了,奴婢陪在她身邊好好勸著,總有一天小姐會變回原來的樣子的。”
單夫人只是默默的嘆氣。
現在,那個一心一意對待自己的秋夏死了,為了自己死了,無聲無息的死在了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裡。
“秋夏,你放心吧,我會給你報仇的!”
單穎一把擦乾淨了眼淚,方才紡鏡的話她聽清了。
“洛妍,你要了秋夏的命,那我就要你的皇后之位。咱們走著瞧!”
紡鏡進來的巧妙,單穎剛收拾好心情她就進來了。
“娘娘,奴婢喂您吃點東西吧。”
這次單穎沒有再動怒,甚至沒有譏諷。十分順從的由著紡鏡把自己扶起來,一口一口的嚥下了那原本在自己看來難以下嚥的清粥。
半碗清粥下肚,單穎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也騰出功夫來仔細打量了一番紡鏡。
無錯書吧“我的禁足結束了麼?是不是等我身體好了還要繼續被關起來?”
紡鏡搖搖頭,“皇后娘娘說了,此前一切既往不咎。娘娘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體,以待明日的冊封禮。”
“冊封禮?”
紡鏡笑道:“是啊。奴婢要恭喜娘娘了,等冊封禮結束,您就是陛下的瑩妃娘娘了,也能安排侍寢了。”
單穎原本打算若還要繼續被關,那她便舍下身段去求洛妍,她不能就這樣一直被關下去。現在好了,一切都過去了。
“我現在是在哪?”
紡鏡回:“回娘娘,這是泱止殿旁邊的禾川殿。內府說往後您就在這住著。”
住在哪單穎並不關心,隨意應了聲。
紡鏡把碗筷收好,說:“娘娘再睡會吧,太醫說您虛耗過度,多休息才能好的快。明日的冊封禮娘娘定要光彩照人的出現才好。”
單穎不由得多看了紡鏡幾眼,她長相普通,連秋夏的一半姿色都沒有,但卻有一點,說話討喜。
“你去忙你的吧。”
紡鏡行了一禮,轉身退了出去。
單穎又躺回到床上,紡鏡說的不錯,明日的冊封禮她一定要以最好的面目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想及此,她努力讓腦子裡的雜念清空,閉上眼睡了過去。
只是封妃,冊封禮並不是很隆重,一切都是按照規矩來的。
行完了冊封禮,路惜雪和單穎前去紫宸殿向皇后請安。
沈姒染也在。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參見貴妃娘娘。”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參見貴妃娘娘。”
洛妍一身大紅吉服端坐上位,揚了揚手:“都起來吧。”
“賜座。”
路惜雪和單穎由自己的侍女扶著落座。
洛妍轉頭看了看妙柔,妙柔會意,從裡間端出兩個盒子來。
“兩位妹妹初入宮中,本宮理當送份見面禮才是。”
葵簌和紡鏡分別接過。
路惜雪和單穎同時起身謝恩。
“臣妾謝皇后娘娘。”
“臣妾謝皇后娘娘。”
沈姒染也是命人把自己準備的禮物送上,“本宮沒什麼稀罕東西,不過是一點普通玩意,還請兩位妹妹不嫌棄。”
路惜雪和單穎當然不敢,同樣謝了恩回到座位坐下。
“過了今日,兩位妹妹的身份就與以往不同了。本宮希望你們能謹記這段時間教養嬤嬤所說的一切,也希望兩位妹妹能得陛下寵愛,早日誕下龍嗣才好。”
沈姒染坐在下面,看著洛妍雍容華貴的坐在那,說出來的話體面又不失氣度,心裡忍不住的反酸。
緊接著,沒有忍住嘔了一聲。
洛妍看向她問:“儷貴妃身體不適?”
好一陣沈姒染才忍過那陣噁心,拿帕子捂了捂嘴說:“臣妾這幾日腸胃不舒服,殿前失儀,還請娘娘恕罪。”
洛妍不以為意,反而是讓妙柔去傳太醫來。
“貴妃還是小心點好,讓太醫來看看吧,也好安心些。”
之前蕭允也曾提過要請太醫來診治,但沈姒染以為是自己體弱,受不得這暑氣,又不想興師動眾,便給攔住了。
但現在洛妍發話了,她沒那個膽子提出拒絕,只好安靜的坐在那等著太醫來。
因是皇后召見,太醫院不敢怠慢。來的是院正齊子陵。
“臣參見皇后娘娘,參見貴妃娘娘。”
洛妍擺手,“免禮。”
齊子陵站了起來,“敢問娘娘召見微臣可是鳳體不適?”
洛妍指了指沈姒染說:“是貴妃有恙,齊太醫給瞧瞧吧。”
齊子陵稱是,來到沈姒染面前跪下。
“請貴妃娘娘伸手手來,臣為您診脈。”
沈姒染伸出自己的右手,齊子陵拿出一方乾淨的帕子蓋在她的腕上,隨即把手搭了上去。
片刻後,齊子陵神色一變,收回了手。
洛妍心裡早有了結果,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問:“齊太醫,貴妃身體如何?”
齊子陵立馬回道:“回娘娘,貴妃娘娘是喜脈。”
沈姒染一怔。
單穎河路惜雪也是一怔。
洛妍卻彷佛是早有預料一般,不見半分驚訝。
“的確是個好訊息,陛下知道了應該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