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神都為這場悲劇哭泣,天空下起了濛濛小雨試圖去澆散空氣中的悲哀。清澈見底的溪流變的渾濁泥濘,一望無盡的墨綠原野裡有了破敗荒蕪之景。
在那一處,天地之間只剩下了灰黑的色彩。壓抑,絕望,沉重,無數的負面情緒在一方土地充斥沸騰著。
若是你細細看去就會發現異樣的一抹白色。
路珣的衣裳被雨水浸溼牢牢貼在身體上,縱使是孤天白鶴在瓢潑雨水中也變得狼狽。雨水在緊闔雙眸的臉上滑過,在流暢的下頜線處滴落,融入泥地。
半山腰觀月觀被夷為平地,同山腳下的村莊別無他樣。
十位師兄不會再出現在這裡了,姜河雲,師傅也不再出現。
他們留下的足跡被這場大火焚燒殆盡,連同路珣與他們相處過的痕跡。
路珣盤坐在本來是觀月觀的大門口位置,食指和中指彎曲緊貼,其他手指互相緊貼。手指上每一處的相連部位是一圈圈橢圓的金色鏈條的起點,鏈條的終點鎖住了掙扎不休的黑色氣團。
黑色氣團,在這裡便是鬼氣。
鬼氣彷彿是有生命,掙扎著想要脫離鏈條的控制。可鐵鏈緊緊鎖住了鬼氣,叫它離開不得。
在路珣的身側放著唯一的油紙傘,隔絕了雨水企圖打溼酒壺的意圖。
時間流逝而過,路珣與鬼氣僵持不下。突然他的犬齒狠狠咬住下唇,咬破的下唇滴落出鮮血被雨水沖刷,墨色長髮中不知不覺的多了一縷白髮。
鏈條上金光爆閃,直接穿過躁動著的鬼氣,強行把它拖拽到了路珣面前。
路珣看著乖巧下來的黑氣,原本清澈的眸光黯淡下來。
“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讓他捂著嘴彎曲下腰,從指尖流淌出來的猩紅很快消失。
“......就是你嗎。”
路珣忽然伸手抓住鬼氣,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蒼白。
“我會找到你,鬼王。”
“但我不會超度又或是殺你。”
“我會慢慢的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鬼氣在感受到路珣身上迸發的凜冽殺氣後,像是害怕極了突然縮小了一團。
路珣隨手把它裝進了一直掛在身側的香囊裡,憑空畫了道符籙將它牢牢封印。
能將鬼氣化作實質的只有鬼王級別的鬼怪,鬼王大多存活了上百年,甚至更多的時間。
而現如今已知的鬼王有五位,主角攻便是其中之一。
另外那四位行蹤飄忽不定,數百年間都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蹤跡。
在觀月觀這幾年他翻遍古籍,去找到能追查這宗懸案的真兇。路珣找到的唯一辦法就是鍛造傳說中能夠搜尋鬼氣的神器——“千轉琉璃尺”。千轉琉璃尺,以天外來物的玄鐵為身,鑲以極品冰琉璃石,極品火琉璃石,極品木琉璃石,極品土琉璃石。催動靈氣轉動尺身,會指引鬼氣的源頭。
琉璃石是這個世界裡最神秘的東西,普通人擁有最普通的琉璃石就可以延長壽命,修習之人使用則會增強法術的同時治癒傷況。這麼多年來無數人研究琉璃石的材質,都無法窺探其中奧妙。
千轉琉璃尺,是唯一的希望。
思考完往後的路途,路珣便尋了個木棍,開始隨處挖坑。他挖的很慢,眼眸裡透露出認真。
741不知何時出現,它圓滾滾的身體變大了一圈。撲稜著的翅膀不沾染雨水,還發出滋啦滋啦的電流聲。
【“宿主你在找那個胸口有月牙胎記的男人嘛?”】
路珣並不理會它,只是認真的挖著腳下的坑。泥土被一棍一棍的剜了出去,等到坑差不多大小時他就隨手丟下去一件物品,再把坑填上。
【“能夠隨意穿梭到每個世界,他的級別至少在部長之上。”】
路珣挖坑的動作停下來,他用棍子支撐著身體,“你想說什麼。”
【“我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是我想說的是,不是每個世界都有莫律回和楚敕陰。”】
“那又怎麼樣?”
741故作冷漠,只可惜周身的電流暴露了原本的情緒。
【“我只是希望宿主不忘記的你的任務。”】
路珣頷首,他隨手拂去了掛在睫毛上的水珠,“那是自然,不需要你的提醒。”
等741可以說是賭氣的消失後,路珣繼續了手上的動作。
雨勢漸大,不過並沒有影響到他的行動。
路珣想著,他不能阻止慘劇的發生,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死後有一處安身之所。
~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路珣用自己的靈氣去供養著被燒燬的原野。
短短三日就讓小草重新探出了頭,重新煥發了生機。
半山腰處樹立起了上百的土堆,那是路珣一個個挖出來的,直到血肉模糊,疼痛麻木。
路珣坐在土堆的最前面,抬頭飲了口青花酒浸潤著乾澀的喉嚨,“......他們來了。”
無錯書吧話音未落,無數的人影出現在了山下。
又是幾個呼吸間他們紛紛出現在了半山腰。
他們中的大部分都穿著灰藍道袍,年歲不小。
“這是?觀月觀?”
“竟然是真的?!”
“觀月觀被鬼物滅門了!”
“豈有此理,這群鬼物簡直是欺我術師!”
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在平靜的原野炸開,驚擾了正在休憩著的鳥兒。
“各位,可是來祭拜的?”
路珣冷不丁的開口,這才讓議論紛紛的人群意識到這兒還有個活著的小娃娃。
為首的那位老者在雙眉間竟然還有第三隻眼,在注意到路珣時第三隻眼突然睜開,隨即他發出了驚呼。
“玄老,怎麼了?”
“可是有什麼問題嗎?”
“這小娃娃有問題嗎?”
玄老故作懸疑的搖了搖頭,“小娃娃是觀月觀的弟子?”
路珣點頭,接過一個年輕人遞過來的手帕擦拭著臉上泥巴。
“多謝。”
無色的容貌可以說是絕色,當初納廣起名字就蘊含了這個意思。
那年輕人見到路珣的乾淨面龐,當即鬧了個大紅臉,羞澀的躲到了自己師傅的身後。
玄老被路珣無視也沒有惱火,只是垮著臉,生擠出來了兩行渾濁老淚。“納廣老弟!是為兄來晚了!”
有了玄老的起頭,後面的人才假惺惺的哭出來。
沉寂多天的山峰終於有了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