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遍佈山岡。漫天遍野的綠草地中應該是聽取蟬鳴蟲叫，可今日太過安靜了，了無生機的感覺讓人覺得心慌。

山野之中有一條小溪自半山腰流下而來，潺潺溪水會流入五里之外護城河之中。

觀月觀平日裡的採買都會來護城河包圍著的城鎮之中。

今日本不是採買的日子，但是路珣還是下山了。臨走前他把觀裡的每一處角落都走了一遍，就連細微的地方都沒有忽略。

“小師弟磨蹭什麼呢。”無相突然從草叢中竄了出來，一把跳起來攔上了路珣的脖子。在他的耳邊悄悄說，“記得給我帶永珍樓的青花酒。”

路珣點點頭，“記得。”

無相放下手，腳重新迴歸地面，“其他的你也不要忘了。”

路珣注視著無相揮著手走回了訓練場，那裡所有的師兄都在認真刻苦的訓練，期待有朝一日能夠去更遠的地方，去幫助被鬼物侵擾的人。

已經有點佝僂腰的姜河雲在一絲不苟的指點著每一個術法。他的修為一直停步不前，身上暗瘡整日侵襲著強壯的體魄，因此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這群弟子身上，尤其是路珣。

但路珣又天資出眾，基本不用姜河雲操心。

至於師父他老人家，想要在臨死前衝刺傳說中的境界，至今閉關還沒結束。

路珣和山下的村民打過招呼後就沿著溪流往城裡去了。

【“宿主你不提醒他們的嗎？”】

741大概是怕路珣一路上太過寂寞了，就鑽了出來跟他閒聊。

“為什麼要提醒他們？”路珣忽然停下腳步認真的問著。他清澈的眸光裡閃爍著不解，俊秀的面龐單是瞧上一眼便會讓人止不住地心動。素白衣裳上繡著飛天白鶴，更襯他的欲仙氣質。

【“如果宿主提醒他們，他們或許就不會死。”】

“如果不發生滅門兇手從何而來。而且我的任務是幫助無色去調查師門被滅的真相，從來不是去救他的師門。”

【“可是現在，這也是你的師門。”】

路珣回頭望去，從這裡遙遙相望，只能看到滿山的翠色再也瞧不見了觀月觀。

他搖搖頭否認，“我從來不是無色。”

“不過你身為系統，只是一串電子資料竟然會有這種想法，我還......蠻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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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1閃動著布靈布靈的小翅膀，兩邊的臉頰氣鼓鼓的。

【“741確實是電子系統，也不太理解人類的想法。”】

【“但是宿主你作為人，難道就擁有了人的情感嗎！”】

【“你和大家生活了八年。是他們把你從飢寒解救出來的，你怎麼能這麼輕鬆就離開了！”】

741說著說著稚嫩的聲音帶上了哭腔。這些年路珣與其他人的相處它都看在眼中，它真的很喜歡這些人的......

【“路珣你簡直是冷血，無情，嗚嗚嗚~”】

741哭著鑽回了自己的空間，默默地放聲大哭。

路珣手指點在掛在腰側的拂塵，幾乎沒有猶豫的繼續向城門走去。或許就像是系統說的，他真的蠻沒有人情味兒的。

大約走了半日路珣才進了城。

若是平常他一定會用上縮地符，一來二去很快就回到觀裡。

像是有所預感，烏雲很快遮住了豔陽，陰慘慘的天氣讓街道上都沒有多少的人。

路珣熟練的拿出記錄著需要採買的紙張，他出神的看著紙張上的字。忽然鬆手，紙張就那麼隨風飛走了。

這些東西，已經不需要了。

路珣漫無目的在大街上溜達，他腳步停在永珍樓的門口。他與師兄們經常會偷偷下山來這間酒樓，嘗一口青花酒，品一品大廚新出的菜品。

“小二要一壺青花酒。”

店小二應和一聲，“哎呦！無色師傅！您稍等馬上就來！”

路珣尋了空位坐穩，他的手指不太安分的敲打著桌面。

沒過一會兒。小二嬉笑的拿著一壺酒遞了上來，“無色師傅，今兒個怎麼沒和無相師傅一起來？”

若是平時，觀月觀都是來兩個師傅。尤其是無色師傅下山身邊總會陪著個不放心的師兄，今兒個怎麼就無色師傅一個人來了？

路珣掏出一錠銀子放在小二手上，“今日，觀裡事務繁多。不用找了，勞煩了。”

“多謝無色師傅！多謝！您慢走！”

~

路珣手上拎著兩壺青花酒離開了城鎮，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在空曠的草地格外清晰。

他似乎有點急迫的趕路，連用了兩張縮地符。

空氣中瀰漫著大火燒焦的氣味，飛舞著的灰燼讓他嗆的連連咳嗽......

路珣面無表情的走在熟悉的小路上，若是仔細察覺會發現他垂在身側的手在輕微的抖動。

這裡原本是村莊，雖說不上是萬家燈火卻也是人聲嚷嚷。可現在聳立起來的房屋消失殆盡，肥沃的農田被毀燒。往常他一踏進就會飛奔過來的孩子們都沒了，他們還在對未來充滿著期待。孩子們雖然有時惹人心煩，可大多時候他們都聽話的依偎在自己身邊，尋一處大樹之下聽著無相高談闊論。

到了飯點，孩子們的爹孃就會在遠遠的喚他們回家。孩子們一鬨而散，又會在片刻後拎著竹籃子強塞進路珣懷中。

那棵比路珣年歲還大的老樹也被焚燒，便是用法術也無法喚回生機。

老樹已生靈，靈死樹滅。

路珣的唇角被抿成一條直線，只見他手指掐訣金色的符籙在指尖上浮現，流光溢彩，“金雀化靈神，靈歸見真身，魂歸來兮。去！”

金色的符籙在灰敗的土地上飛舞，所到之處留下點點光芒，它在半空中徘徊，卻也喚不回一個靈魂。

空曠的草地上，只有路珣那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原來，連靈魂都被泯滅了嘛。

路珣面對著一方土地站了很久，這才抬起沉重的腳步往山上走去。

髮簪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他也無暇管理。隨風飄揚的髮絲如上好的綢緞，無聲流露出了主人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