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玉臉上表情不定,歸一道人和蕭舞陽不明就裡,蕭舞陽問道:“姑娘,可有何不妥?”
冷凝玉定了定神,搖搖頭,說道:“其實沒什麼不妥,只是如果是他的話,難度就大大增加了。”
“為什麼?”
冷凝玉看看二人,說道:“因為他是皇帝,但凡是王者,不論是如同秦皇漢武般雄才大略,還是如陳勝劉邦一般出身草芥,必然都是有龍氣,既然有龍氣,他就不會是普通凡人,要想在地府裡找到他,希望渺茫。”
“皇帝?”蕭舞陽似乎嚇了一跳,說道:“他不是皇帝,他是黃門侍郎……”
冷凝玉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南梁武帝蕭衍,不會有錯的,蕭寶卷你應該認識吧?”
“那是我皇兄。”
“那南康王蕭寶融呢?”
“那是我皇弟。”
冷凝玉有點驚訝,問道:“你父親子嗣眾多,時隔一千多年你居然記得這麼清楚?”
蕭舞陽提及家人,眼神變得溫暖而柔和,說道:“那是自然,別的兄弟姐妹我不熟悉,但是寶融寶卷是我同母的兄弟,都出自我母后。”
冷凝玉訝異道:“你是嫡女?”
蕭舞陽點點頭,冷凝玉想了下繼續說道:“你父皇死後,你皇兄寶卷即位,蕭衍率兵逼宮,擁你皇弟寶融為帝,你胞弟登基後二年,他便更國篡位,殺你兄弟,登基稱帝,國號梁。這麼一個人,你找他到底要做什麼?”
蕭舞陽怔怔的呆在那裡,良久,悽慘的笑了一聲,說道:“找他,做什麼?如今我也不知道了。”
冷凝玉沒有多問,說道:“既然你已經死了心,那就回到你該回去的地方,別再給我們找麻煩。”
說完,冷凝玉撐開一把傘,說道:“就以此傘為媒介吧,帶著你也會舒服些,進來吧。”
蕭舞陽似乎很痛苦,但是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她正要進去,突然從旁邊竄出一個人,一把拉住她說道:“姐姐你好糊塗,就這樣回去了麼?”
歸一道人大驚道:“還有一隻!”
冷凝玉看著來人,準確來說應該是鬼,冷笑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旁邊的歸一道人卻又是一驚,他指了指那鬼,又指了指冷凝玉,結巴道:“你……你們……”
冷凝玉轉過頭去看著歸一道人說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長得相像也不是這麼大不了的事。”
說著,她向前走了一步,將符咒拿在手中,說道:“既然來了,那就一起吧。”
歸一道人奇怪道:“冷丫頭,這是……”
“還能是什麼!漏網之魚罷了。”說著便向前走去,手中的符咒由於法術發出了金色的光,和幽藍的鬼火相襯,一時間奪目異常,蕭舞陽一看冷凝玉動了殺機,居然挺身攔在這個女人身前,說道:“姑娘,你冷靜一些。”
冷凝玉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我沒有什麼不冷靜的,我還不至於讓她魂飛魄散,不過,她也該回去她該去的地方,死了這麼久還留戀人世間,真是不識好歹。”
蕭舞陽依舊寸步不讓,冷凝玉眼神冷冷的,如同結了一層霜,她問道:“憑你想攔著我?”說完一把伸手拉著蕭舞陽的胳膊,用力一甩,便將蕭舞陽甩在一旁,隨即一張符咒便跟了過去,蕭舞陽慘叫一聲,便不能動彈。
“道長,交給你了!”冷凝玉將手中的傘扔給歸一道人,轉過頭看著那隻女鬼,笑道:“該你了。”
“姑娘,莫要傷了淑媛妹妹!”蕭舞陽雖然已經被制服,但是仍然惦記著這隻女鬼。
對方也看著冷凝玉,說道:“冷姑娘看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不會很奇怪嗎?”
“並沒有一模一樣,”冷凝玉厭惡的說道:“你是用什麼方法讓人家死心塌地的護著你的?”
被稱作淑媛的女鬼依舊笑著說:“哪裡有什麼方法,不過真心而已。”
“真心?”冷凝玉不屑的笑了一聲:“你這種人也會有真心?”
對方並沒有惱怒,依舊笑著說:“冷姑娘並不認識我,怎麼知道我是哪種人?”
冷凝玉聽她這麼一問,頓時啞口無言。
她繼續說道:“你之所以覺得我不是個好人,不過是因為女子的共性而已,那就是嫉妒。”
冷凝玉驚道:“我並沒有……”
那女子往前走了一步,壓低聲音道:“沒有嗎?要不是因為嫉妒,你何苦用惡意來揣度我,怎麼?你冷凝玉能真心實意的待別人,我尚佳淑媛就不能麼?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我是王爺所愛之人。”
冷凝玉微微後退了一步,沒有說話。
那尚佳氏依舊咄咄逼人,說道:“什麼正道,你之所以想剷除我,不過是因為王爺罷了,何必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尚,打著正道的幌子,做著齷齪的事。”
“丫頭,不必多說,趕快收了她!”已經完事的歸一道人喊了一聲,冷凝玉如同醍醐灌頂,登時清醒了過來,說道:“就算你說得對,可是,現在,你還是逃不出我的手心。”
那尚佳氏哈哈笑了兩聲,說道:“那又如何,即便你千般厲害萬般好,可是,你想要的,在我這裡。”
“少廢話!”說著冷凝玉拿出兩張定身咒扔了過去,本以為一下就完事了,可是那符咒快到她跟前時突然彈了回來,軟綿綿的落在了地上,冷凝玉見狀,眉頭一皺,說道:“有點道行!”
對方笑了笑說:“豈止是有點。”說著向冷凝玉衝了過來,冷凝玉一閃,很輕鬆的躲了過去,正覺得不過如此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就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樣,冷凝玉沒有防備,一下倒在了地上,那女鬼哪裡容冷凝玉喘息,轉過頭來就是一抓,冷凝玉撲倒在地眼看躲不過,抬起劍便擋了過去,所謂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這女鬼顯然下了死手,冷凝玉也不甘示弱,她一手用劍擋著女鬼,一手在空中劃了一道符催動法術便拍向女鬼,那鬼吃痛後退好幾步,冷凝玉突然感到耳邊一陣風,忙抬起劍擋去,只聽“啪”一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甩在劍上,冷凝玉的臉頰一痛,立馬覺得有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她忙轉過頭一看,劍上虛幻的纏著細細的觸手,竟然和劉安當時對付她的一模一樣,她心下大驚,但仍然迅速施了一個玄火咒,真火順著觸手燒了回去,那觸手竟然連著尚佳氏!
冷凝玉從地上爬了起來發了狠說道:“妖孽,留你不得!”說著,一個雷咒就打了過去,冷凝玉只覺得眼前一花,她的雷咒就結結實實的被擋了下來。她抬頭望去,隆禧站在那裡,臉色陰沉,手因為硬接了一招雷咒,此時正閃著電光,面板也已經焦爛。
等她看清是隆禧,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道:“來得真是及時。”再看隆禧身後的美人,伏倒在地,手捂著胸口,目光含淚,真真是楚楚可憐,開口直呼:“王爺!”哪裡還有一絲兇悍的樣子。明明受傷的是冷凝玉,她似乎比冷凝玉痛的更厲害。
隆禧沒有看冷凝玉,轉身扶起那女鬼,問道:“阿媛,你沒事吧。”
那女鬼搖搖頭,推開隆禧,向冷凝玉行了個禮,說道:“我只是想幫幫舞陽姐姐,並沒有想冒犯姑娘的意思,姑娘若是覺得我不應該就在人間,我和你走就是了,實在不必動氣。”
她這話說得誠懇,說完便對隆禧說:“王爺,妾身還能在見你,已然覺得三生有幸,不敢再奢求,我這就和冷姑娘去了。”說著竟然施施然走了過來,可想而知,隆禧自然一把抓著她死命不放手。
冷凝玉冷眼看著,覺得很好笑,她就真的笑了一聲,在場的三位便齊齊把目光投向冷凝玉,冷凝玉似乎是覺得這輩子都沒遇見過這樣好笑的事情,仍然笑著,看著大家都盯著她,似乎還努力的剋制了一下,說道:“不好意思,本不該打擾二位表演情深意長,但是,我實在趕時間,還請這位殭屍讓一讓,不然傷到你可就不好了。”說完,她仍然笑著,眼睛中卻沒有一絲笑意,提著劍走了過去。隆禧自然不可能乖乖的把尚佳氏推出去,豪邁的擋在她面前。
冷凝玉臉上的笑意漸漸的散去,問道:“你這是,要和我動手?”
“冷姑娘若要再往前一步,本王自然不會以禮相待。”
冷凝玉聽他這話說得疏離而冷漠,心中還是隱隱的痛了一下,說道:“我必須帶她走,隆禧,她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話音未落,冷凝玉就覺得眼前一陣殺氣,忙抬手用劍格擋,隆禧的眼睛近在咫尺,生生令冷凝玉後退了好幾步,趁著冷凝玉有些分神,他翻身就是一腳,將冷凝玉重重踢到樹杆上,冷凝玉腹部吃痛,半天說不出話來,歸一道人沒想到隆禧會真的傷害冷凝玉,忙罵了一聲:“忘恩負義的東西!”便衝了上去,和隆禧打了起來,隆禧的修為似有提升,才不過三十招,歸一道人便被隆禧打得口吐鮮血,摔倒在地,隆禧緊追而來,冷凝玉大呼一聲:“道長!”在地上滾了兩圈,擋在歸一道人眼前,她來不及出招,竟是要生受這一掌,隆禧見冷凝玉突然衝了過來,硬生生收了掌,但冷凝玉還是被屍氣波及,胸口一疼,一口血便吐了出來,顯然隆禧是動了殺機,這一掌如果真的打在歸一道人身上,不死也差不多了。
“你就這麼急著送死嗎!”隆禧似乎是很憤怒,一把拽著冷凝玉的手將她提了起來。
冷凝玉似乎覺得痛,悶哼了一聲說道:“早死遲死,有區別嗎?”
隆禧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可以稱作心疼的情緒,說道:“你明知道……”
“明知道什麼?”冷凝玉反擊道,“你又不是第一次想要殺我,我現在被創重傷,你還不殺了我,讓她還魂?”
“冷丫頭!你說什麼!”歸一道人顯然緩過了氣,說道。
冷凝玉沒有回答而是衝著隆禧說:“索性是你我之間的恩怨,與道長無關。如果你還念舊情,就不要為難他。”
歸一道人面露感動之色,嘴上還是嘟囔了一句:“誰要你管我。”
隆禧聽她這麼一說,顯得更加憤怒,他死死的攥著冷凝玉的手,好像想把她的骨頭捏碎,冷凝玉雖然吃痛,但是卻仍然抬起頭驕傲的直視著他。兩人默默的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隆禧將頭輕輕的撇到一旁,說道:“你明知道我不會。”
冷凝玉聽他這麼一說,頓時覺得心頭一酸,她努力的瞪大眼睛,將眼淚壓了回去,還沒等她說話,就聽見身後尚佳氏柔柔的聲音:“王爺不必為難,我不要冷姑娘的身體……”
隆禧聽到這裡,眼神一軟,手就不自覺的將冷凝玉鬆開,冷凝玉一時沒有借力,踉蹌的退了兩步。隆禧似乎想扶她一把,尚佳氏卻挽著他的胳膊,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中,“嚶嚶”的哭了起來,任何男人都難以拒絕女子示弱,雖然隆禧不是個活人,但也算是個男人,一把將尚佳氏摟在懷裡,滿臉痛惜的表情。
冷凝玉還沒有開口,歸一道人就哼了一聲問道:“丫頭,知道你為什麼搶不過別人嗎?因為你不會哭,梨花帶雨可是這世間最讓人憐惜的風景。哪像你,明明受了很重的傷也忍著。當然比不過人家。”
夜風幽涼,冷凝玉似乎是笑了一聲,未予置評。隆禧聽到歸一道人的話,顯得有些尷尬,隨即鬆開了尚佳氏,她卻死命抱著隆禧,口中說道:“妾身最多還能再陪王爺五日,五日之後……”
“夠了,戲演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不要讓我以為你一個堂堂正妃,竟是梨園出身。說點正事吧。”
冷凝玉揉了揉手腕,一把將尚佳氏從隆禧的懷中拖出來,看著她的眼睛,面色凝重的問道:
“劉安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