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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武松打虎

天津。

一名白衣男子騎著一頭毛驢,腰間繫著一把長劍,手裡拎著個酒葫蘆,大搖大擺地進了天津城。

這裡的環境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徐平安感覺有些地方好挺熟悉的,但有些地方卻也挺陌生的。

畢竟都過去半個多世紀了,總不能要求人傢什麼也不能變吧。

咸亨酒樓這個地方已經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叫作三元書坊的地方。

徐平安飲了一口酒,剛要走進去看看,就被一名巡街的捕快給攔住了。

“你你你,說你呢,給我停下”,一名鬍子拉碴、身材壯碩的捕快攔下了徐平安的小毛驢。

徐平安躺在毛驢上,醉醺醺地睜開一隻眼睛,問道:“你是在說我?”

這名捕快見徐平安有恃無恐,也是不敢太冒犯,畢竟能爬到他們這種有別於一般升斗小民地位的人,多少算半個人精,看人下菜還是會的。

只見這名捕快問道:“這位小哥,可是有什麼功名?你這帶著長劍在街上晃悠,未免也太招搖了些吧?”

“功名?”,徐平安倒了倒已經空掉的酒壺,說道:“我沒有那玩意。”

捕快見徐平安竟然沒有公民竟然也敢帶劍上街,不免有了幾分別樣的心思,畢竟看那劍上還鑲嵌著寶石,還有龍紋雕飾,一看就價值不菲。

不過他也還是留了個心眼,問道:“你是誰家的公子哥,喝醉了就敢帶劍上街,我看在你也是初犯,就罰你十兩銀子好了。”

他雖然很想拿那把劍,不過萬一這人身後的後臺很硬怎麼辦,所以還是勒索一下好了,那種做事做絕的人要麼就是聰明絕頂,要麼就是傻不拉幾。

明代對劍這種東西的模稜兩可,說實話,劍的實戰效能要真拿去打仗,反而不如刀、槍之類的兵器,它更像是一種禮儀用具,身份象徵,所以民間對劍這種東西限制的反倒是不太嚴格,但硬要較真的話,沒有功名地位隨意帶劍上街,還是要斟酌斟酌的。

就好像你玩仙女棒,這玩意說是煙花爆竹吧,它確實是,但說它危害很大吧,又不至於。

但人家就是可以用這個東西拿捏你,拿個滅火器朝你噴,明面上看起來像是真為了大家好,但實際上感覺像是在宣洩私憤,頗有公報私仇的意味。

畢竟這種事情可以商量的嘛,非要採取最容易引起衝突的方式就不太必要了。

所以徐平安在大街上帶劍,一般是沒有事的,但有人較真就有事了。

這名衙役也是知道這點的,所以他也就想罰點錢了事,畢竟沒必要真和人起衝突嘛,如果人家性格軟弱一點倒還好,萬一遇到暴躁老哥給你來上一劍咋辦?

徐平安摸了摸口袋,MD,從皇宮出來的時候忘記摸些金銀出來帶身上了。

徐平安只能尷尬地笑道:“我這......”

捕快一臉不耐煩地看著他,問道:“你不會沒帶錢吧?”

徐平安點了點頭。

那名捕快也不廢話,立馬就要上前拿下徐平安。

徐平安趕緊擺手道:“有錢,有錢,上任......進了書局就有錢。”

那名捕快見徐平安衣著不是非凡之物,所以對他的話也是半信半疑。

徐平安帶著這名捕快進入這家書坊,很快掌櫃的便跑來對著這名捕快恭敬地問道:“是李爺啊,來來來,快請喝茶,不知李爺來這兒有何貴幹?”

李捕快哪有什麼心情喝茶,他指著徐平安說道:“這人說進你們書坊就有錢,我是來拿錢的。”

掌櫃的看了看徐平安,仔細瞧了瞧,說道:“這位小哥,我們書坊貌似沒有欠你們錢吧?”

李捕快聞言一臉憤怒地看著徐平安說道:“小子,你敢耍我?”

可徐平安卻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本書來,說道:“我這兒有一本書,不知道能抵多少錢?”

掌櫃的還沒接過去,旁邊便走進一士子笑道:“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出書的。”

掌櫃的見這名士子進來,也是趕緊打招呼道:“王少爺,您要的書都在櫃檯放著,您自取來便可。”

王白河點了點頭,對著掌櫃說道:“行,到時候記得去我府上找我爹要錢。”

掌櫃的急忙應和道:“是是是。”

李捕快沒有理會那麼多,而是向徐平安問道:“小子,你到底有沒有錢?”

徐平安還是拿著手上那本書,說道:“我都說了,賣了這本書就有錢。”

掌櫃的也算是圓滑,畢竟這年頭做生意的人不圓滑怎麼賺錢,小本生意嘛,沒有後臺只能圓滑。

他沒有嘲笑徐平安的不自量力,而是接過徐平安的書假裝看起來。

可這兒一看掌櫃的便陷了進去,一邊看還一邊發出嘿嘿嘿的笑聲,頗為猥瑣,不時還左右看看,對上徐平安和李捕快的眼神還露出一個頗為不好意思的表情。

半個時辰後,王白河從書坊裡面拿著一堆書走了過來,說道:“掌櫃的,這些書查驗無誤,我拿走了。”

掌櫃的聞言這才從書中,走出來,說道:“好的,王少爺。”

王白河見掌櫃的看本書看得這麼起勁,也是好奇地湊過來,可掌櫃的一下子就合上了書。

之後掌櫃的看向徐平安的眼神便變了,他恭敬地說道:“這位小哥......先生,請問你要價幾何?”

徐平安伸出一根手指頭,掌櫃的驚訝道:“一千兩?這太貴了,我得請示一下我們東家。”

說完,掌櫃的便拿著書走去後院。

徐平安也是驚訝,我只想要個十兩交個罰款吶。

王白河看著掌櫃的竟然如此重視徐平安的這本書,於是看向徐平安問道:“你寫了些什麼?很好看嗎?”

徐平安笑道:“我寫了一個矮子娶了個美人,而後被人撬走,矮子悲憤而死,矮子弟弟為兄報仇的故事。”

王白河:???,這能有什麼好看的。

懷著心中的好奇,王白河繼續與徐平安還有李捕快兩人在前屋等著。

過了許久,掌櫃的才扶著一白髮蒼蒼的老者走了出來。

老者手裡拿著書,看向徐平安問道:“這位先生以前可有什麼著作?”

徐平安答道:“並無。”

老者看了看徐平安又看了看書,沉默良久才說道:“一千兩,若先生聞名於世倒還算公道,然則先生一無功名,二無名聲,我給先生這個價如何?”

說著老者伸出五個手指頭。

徐平安以為對方想要壓價到五十兩,便也沒有拒絕,說道:“老先生,決定便可。”

見徐平安答應,老者也是高興地邀請徐平安、王白河還有李捕快三人到茶室坐著,還讓掌櫃的上了壺好茶,然後便讓掌櫃的去拿錢。

老者先是與王白河還有李捕快嘮嗑了幾句免顯得怠慢了人家,然後才對徐平安說道:“先生的書貌似只有上半部分,下半部分還請先生補上可否?”

徐平安說實話懶得去補,但好像不寫又有點不太厚道,於是問道:“包吃包住?”

老者先是驚訝了一下,隨後便笑著說道:“那是自然。”

不久掌櫃的帶著一個較大的錦盒走了過來,然後放到桌子上。

老者開啟,徐平安一看,好傢伙,這是五百兩啊,可我只想要個五十兩就行了啊,徐平安心裡感慨到,我從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許我這樣做......看人真準!

徐平安從五百兩中拿了十五兩出來給李捕快,這相當於是李捕快四年多的收入總和還有多,李捕快沒想到徐平安這麼豪爽,自然是千恩萬謝,表示只要他一天在天津,有什麼事他罩著。

徐平安對此只能報以微笑。

王白河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於是出聲問老者道:“白老爺,這書能否容我先看看?”

白三元笑著點了點頭,將書遞了過去,王白河一看便停下下來了。

白三元接著看向徐平安問道:“先生貴姓?”

徐平安想了想,笑道:“免貴姓古,全名古龍,老先生稱呼我為小古便好了。”

白三元捋著鬍子說道:“好好好,那小古先生,你這書署名打算用自己的名字嗎?”

徐平安笑道:“並不打算,老先生幫我署名蘭陵笑笑生便可。”

白三元疑惑道:“這蘭陵笑笑生的名號可有什麼來頭?”

徐平安答道:“並無。”

接著兩人又聊了一陣,接著白三元便命人給徐平安準備房間。

徐平安搖了搖頭,自嘲地笑道:“接下來一個月這筆都不得停輟嘍。”

徐平安剛要起身跟著掌櫃的去後院,王白河這時紅著臉跑了過來,說道:“古,古先生,你這書什麼時候出下半?”

徐平安想了想說道:“大概一個月就能寫好吧,到時你讓掌櫃的把書稿先給你過過癮吧。”

王白河聞言大喜,彎腰行禮道:“那就先多謝先生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徐平安便住在了白三元這裡。

每天的工作就是儘快把書的下半部給寫出來,書名叫作《金瓶梅》。

很快天津的市面上,這本書大火,幾乎達到了供不應求的地步。

大街小巷只要是稍微認識點字的人都在討論這本書,還有說書先生專門解說這玩意,一時間《金瓶梅》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最喜愛的談資。

有人喜愛,自然也有人看這書不爽,衛道士們也是瘋狂地抨擊這本書乃是歪門邪道,裡面全是淫詞豔語,實在是有害我大明青少年男性的身心健康。

不過這本書還是火起來了,甚至很快就流到了外地,畢竟天津緊鄰大運河,是河海的交通樞紐之一。

國子監。

趁著先生不在,一些士子偷偷拿出《金瓶梅》出來傳看。

一名姓張計程車子說道:“這西門慶真是個登徒浪子,吾輩實不能學也。”

另一名姓李計程車子說道:“非也,非也,愚以為其為人處世之道,頗有可取之處。”

一名姓孫計程車子問道:“莫不是你也想學這西門慶朋友妻大家騎,西門慶害死朋友花子虛著實是無情無義呀,你也要學?”

姓李計程車子有些尷尬,紅著臉說道:“我豈是如此不顧情義之人,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我也是不認同西門慶對朋友的做法的。”

孫士子聞言笑道:“好了好了,我也就說說而已,別急眼啊。”

李士子聞言有些生氣地說道:“我又沒急眼。”

孫士子急忙道歉道:“好好好,愚兄的錯,愚兄在這兒給你賠禮了好吧。”

張士子這時也來說道:“好了好了,都是同學,別那麼死心眼,咱們還是聊書吧。”

孫士子也是打圓場道:“對對對,咱們聊書不聊人好吧。”

接著三人又討論了一陣,直到先生回來了才作罷。

不知何時起,國子監也開始流行起這本書來,雖然批評聲居多,但看得人更多,許多士子都躲起來偷偷地看。

這也讓國子監的官員很快發現了這件事,便集體收繳了這本書,雖然他們下令不準再看這本書,但他們自己還是會偷偷拿著收繳上來的書躲起來看。

其實金瓶梅除去裡面的男女細節,更多的是對現實的復刻和對人性的解讀,金瓶梅里的世界是黑暗的,但它反映地是中晚明時期的一種社會現實,雖然書裡寫的是北宋,但實際上是明朝。

其中西門慶一路從一階藥商到成為朝廷命官,當朝太師義子(這個太師就是蔡京),更是讓很多的人覺得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辛辛苦苦,老老實實,不如投機倒把,諂媚逢迎。

西門慶前期用了很多可以說是惡毒的手段去謀取財富美人權力,但到了後期,有名有權有地位之後反而開始積德行善了,這不得不說很像某些成名已久的“某些人”。

紫禁城。

乾清宮內。

朱祁鎮看著《金瓶梅》真是心癢難耐,這是王振給他帶來的,他一看就入迷了,這書,朕極愛之。

就在這時太皇太后張氏和太后孫氏走了進來,此時的小皇帝還沒意識到危險的來臨,還在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他手上的書就被拿走了。

朱祁鎮剛想罵人,就看見自己的奶奶和母親站在面前。

孫氏原本以為自己的兒子在努力學習的,結果拿來書一看,這裡面盡是淫詞豔語,氣得她發抖,把書遞給了太皇太后張氏。

朱祁鎮此時緊張極了,看小黃書被抓了。

接下來幾天朱祁鎮便被禁足在了乾清宮,伺候的宮女也全換成了太監。

太皇太后張氏與太后孫氏也開始琢磨起給朱祁鎮選後選妃的事情。

徐平安哪管寫了這本書後的洪水滔天,反正自己不寫別人也會寫。

這歷史啊是個圓,逃不掉的。

教員都點過讚的書至少有一定的意義在裡面,徐平安無所謂這世人怎麼看這本書,當作警示也好,真當作黃書也罷。

反正自己是逃不出歷史的魔掌,隨便搞就完事了,有歷史給他善後。

不過他也發現若是自己強行干預一些重要的歷史事件,也會受到極大的反噬,就像張三丰說的,干預天道越多,反噬就越多,很多時候,人們根本無能為力。

天津。

三元書坊。

白三元站在門前送別徐平安。

徐平安拱了拱手,說道:“就送到這兒吧,白老爺和掌櫃的先回去吧。”

白三元笑道:“先生的書可是讓我賺得盆滿缽滿啊,多送送先生也無妨。”

徐平安翻身上驢,說道:“哈哈,那就好。”

徐平安輕輕用劍鞘敲了敲驢的腦袋,它不樂意地叫了叫,隨即便馱著徐平安向前走去。

徐平安對著身後說道:“白老爺,告辭了。”

白三元笑著揮手道:“三元書坊隨時歡迎先生的書啊。”

徐平安也笑著揮了揮手,沒再說話。

突然白三元在後面喊道:“先生,你真姓古嗎?我看你很像個故人啊!”

徐平安躺在這頭驢的大屁股上,笑著大聲回道:“咸亨豬雜,有緣再見!”

白三元這才驚覺,這難道真的是那位故人嗎?

當他再想找到徐平安和毛驢的身影時,卻發現人和驢都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