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無論他們私下如何討論楚江戰死一事，都不敢搬到檯面上來說。

一方面是楚江死的這個時機太好了，名聲，百姓崇拜全收割了。

他是為無數百姓戰死的，是為家國大義死的，護住了大周的疆土，但凡他們敢說一句他的不好，讓別人聽到了。

有血性的書生，乃至是百姓們，都會暗自記下這筆賬。

姜貞瑤在守靈時，當著其他幾人的面，對著周藝宸跪拜下去，“陛下，臣女有個請求，希望陛下能恩准。”

周藝宸眼尾通紅，目光瞥向姜貞瑤，目光在她臉上停滯瞬間，像是記起她是其白的未婚妻。

冰冷的眼神逐漸散去冰霜，語氣不好不壞，“你說。”

“陛下，臣女想一輩子留在西安從軍，守衛我大周疆土，不讓敵人踏進大周半步，終生不嫁。”姜貞瑤說完，俯首拜下去，懇求之意毫無掩飾。

周藝宸能聽出姜貞瑤話裡的真誠之意，眼神深沉，語氣不明的問，“你是為了其白如此做的嗎？”

姜貞瑤被周藝宸的這句話問愣住了，出神，似是想起了什麼。

同樣在大堂守靈的容青竹和唐玉懷，皆被姜貞瑤這個請求給震驚了。

說不清他們是為姜貞瑤以女子之身從軍震驚更多，還是被對方終生不嫁，擲地有聲的話給深深震住。

他們說不出來話，目光不停在陛下與跪拜在地的姜貞瑤身上來回。

姜貞瑤還未說話，背靠棺槨的周藝宸，突然抬手，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棺槨邊緣，沒有看姜貞瑤。

他低聲道，“其白不會願意看到你如此的。”

其白曾經在他的面前，大力稱讚過姜貞瑤，至今為止，周藝宸都沒有問過其白...他到底對姜貞瑤是如何看的？

是喜歡，還是深愛，亦或者什麼也不是，只是不希望當時先皇把老九賜給他，讓他當上駙馬爺。

說到老九，九公主其實一直在深宮裡鬧著要來侯府。

八皇子與九公主雖是一母同胞，八皇子造反失敗，周藝宸把他貶為庶人，將他囚禁在宗人府至死。

但，九公主與造反無關，她與繼後都沒有被貶，可畢竟是八皇子的親妹妹和母親，不可能完全沒有波及！

畢竟是一母同胞，利益相同，九公主與繼後如今在宮中的待遇都算不上多好。

當初九公主心心念念想著要嫁給楚江，自從她兄長出事，被貶為庶人後。

從前性子炙熱如火的九公主，很快就沉寂了下去，像是快要枯老的大樹，異常安靜。

總是盯著窗外看，手撐著下巴，不言不語，誰也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成王敗寇這句話沒錯，但周藝宸還不至於遷怒到她的身上。

且不說她是真真切切的不清楚八皇子計劃，即便是知道，只要沒有徹底參與，以她的公主之尊，都不至於被貶為庶人。

至於皇后有沒有參與其中，周藝宸心中有數，八皇子沒有住在宮中，要想讓當時不願追隨的兩萬多禁軍們中迷藥捆綁起來。

這些肯定是需要一個有力的幫手，這個幫手還必須要在宮中能掌控不少勢力。

人選，自然不用多說，就浮出了水面。

周藝宸沒有趕盡殺絕，是因為他知道繼後一黨的主心骨不在於繼後，而是八皇子。

只要八皇子這個有力對手，被掰了下去，貶為庶人，即便是自已真出了什麼事，也輪不到他來上位。

至於九公主...與周藝宸從未結過仇，九公主性子是過於炙熱了些，對其白窮追猛打，不肯放棄。

可就是因為如此，九公主從未想過要對周藝宸下黑手，因為她心中清楚，其白只會支援三皇兄。

九公主不是沒有鬧過，只是父皇死在兄長手上，如今的新皇與兄長可謂死敵，她心中清楚不論自已如何鬧，兄長都難以逃過弒父篡位的罵名。

九公主如今安靜的讓伺候她的宮女們都有些不適應，曾幾何時，九公主的殿內是不少宮人們擠破頭也想擠進來的好地方。

如今...成了眾人避之不及的禍處。

她殿內只剩下寥寥四五個宮人伺候，就連楚江死亡的訊息，也比外面慢了兩三天才知道的。

九公主知道此事的瞬間，神情大變，好比一潭死水終於有了動靜。

她臉色霎白的抓住躲在殿外角落裡討論此事的婢女，“你們說什麼？”

“公主殿下。”被抓住的婢女手疼的不行，卻不敢吱半句，而是慘白著臉給九公主行禮。

九公主早就已經不在意其他宮人是否對自已尊敬的事情，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個道理，她早已有了深刻的體會。

所以她一直死死盯著說話的婢女，盤問她什麼叫做忠勇侯府要絕後了？

宮女被九公主看得心慌，嚇得跪在地上，將忠勇侯府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九公主臉色慘白，再顧不上任何的體統儀態一說，拉著裙襬二話不說朝著殿門外跑去。

只是，殿門外有著四個禁軍侍衛守著，一見那鮮紅顏色身影跑出來，二話不說的伸手擋著。

為首的侍衛面無表情，面對泣不成聲的九公主沒有任何的憐惜之情，“沒有陛下的命令，殿下不得隨意出入玉華殿，還請殿下...回去。”

九公主不顧對方的勸阻，“讓開，我要出宮。”

這一刻，她腦子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去忠勇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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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兄同不同意，她都要去。

九公主曾經可以仗著父皇的寵愛，悄悄溜出宮跑到遙遠的雲州去，如今就連自已的殿門都出不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話在此時最實用不過了。

“我不回去，你們又待如何？殺了本公主嗎？”九公主自從兄長奪位失敗後，就沉寂了下去，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露出如此鋒利的眼神。

禁軍紛紛垂首，不管新皇如何冷落九公主，只要新皇還沒有褫奪公主身份，那他們就不能以下犯上。

九公主不是仗著公主身份故意對他們施壓，而是...顧不上任何事了。

已經不會有比現在更慘淡的局面了。

曾經她厭惡痛恨其白與姜貞瑤定親，如今聽到他戰死的訊息，心更疼。

原來，比和其白成親的人不是自已更心痛的是...

自已再也無法見到活生生的其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