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石猴對識海的動靜一無所知，欣賞完石洞的景色，當即向外走去。

舉目望去，白紗般的薄霧繚繞空中，翠綠樹木靜靜矗立在蔚藍天空下。

陽光穿過重重疊疊的枝葉，斑斑駁駁灑落在地上。數不盡的青草、野花環山茂密生長，令人陶醉。

稚氣的他喜歡看到的景色，揚起笑顏舒展雙手，一蹦一跳泛起靈活的舞步衝向這美麗世界。

……

精神空間內的怪靈對大聖不曾放下敵意，雙手死死錮住不放。

大聖雖不喜受制，但被這手抓住後，就沒再有那種不自覺相鬥的衝動感覺，奇怪之餘，大聖又知兄弟神智不正常，於是忍著性子遷就對方。

怪靈繼續問著話：“你說我們是兄弟，那麼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在這裡幹什麼？”

“嗯~啊？兄弟想問什麼？”大聖一時迷糊，沒聽懂這個問題。

考慮到兄弟生來便不太聰明，大聖覺得自己作為有見識的兄長，有必要提醒下當前的處境。

大聖便像哄小孩一樣， 神識傳話道：“小弟，我們現在是在腦子裡的一片奇特空間，以靈魂姿態對話。你不懂猴語，只有用這樣的形式，你我才能交流…”

算是切合實際的回答，卻只讓怪靈失態，雙手施加力度，他兀自慍怒吼道：“我有問你這個嗎？”

直讓大聖無語：“…不是這個嗎？”

見對方一副我剛說完的態度，怪靈露出鄙夷：“哼，你真以為我會信？”

“先不說兄弟靈魂為何會在一起交流，我且問你，我們父母在哪兒，一家人又姓甚名誰？都說出來！”

不久前因刺激而復甦的關於穿越前的少許記憶，讓怪靈篤信自己和眼前的靈魂不是親人。

那段記憶裡，他很是“孤苦伶仃”，沒有這樣親近的兄弟。

大聖聽到這種問話，方才後知後覺，原來兄弟啥也不知道，話還得從頭說起。

“兄弟啊，我們無父無母，是石頭裡長的，是這花果山上…”

“等等！石頭、花果山！？”大聖話還未盡就被怪靈高叫打斷道。

“…啊對，你先聽我說。”大聖發愁，兄弟怎麼說話想一出是一出。

卻不知，這已是對方少數清醒的狀態。

怪靈又逼問：“那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怎麼又問我是誰，大聖嘆息，頓了頓神才道：“兄弟，你先冷靜點，我們是從石頭裡蹦出來，哪裡有什麼姓名。”

大聖以為對方仍會不信。

不想，那怪靈聽了，倒是疑心大減，因為對上了，和孫悟空的出身對得上。

也許是因為穿越前看的影片，比起自己的事情，怪靈想西遊記的事蹟倒很輕鬆。

怪靈雙手漸漸鬆勁，傳出神念，但更像是自言自語道：“那麼誰是孫悟空，你，還是我…不不，肯定是你。”

“我是穿越了，肯定是我穿越了……”

本來冷靜下來，怪靈又忽然發瘋：“額額額，不對！在做夢，應該是我在做夢。我總在想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定是腦子出問題了。”

說著說著，怪靈哭泣起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看著兄弟像是信了自己，卻又獨自陷入新的矛盾，大聖擔心地詢問道：“兄弟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什麼你、我的？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跟大哥說。”

“我倆是同一塊石頭養育，就是一個身體不分彼此。雖然比起平凡生靈，這樣不方便了點，但細想下來，也有奇異的益處啊。”

要大聖說實話，一體雙魂肯定是麻煩多一些，可如今兄弟傷心，大聖自然往好方向說。

那怪靈聽聞，當即感到一絲溫暖，想到對面是傳奇人物，便覺得此刻還算幸運。

【這麼說，我是穿成了孫悟空的同胞兄弟…呵呵，這算什麼】

又聽大聖說：“恐怕就是因為那石頭生了兩個靈魂，才讓兄弟你之前心智殘缺。”

“不過不用擔心，無論如何，你是我弟弟，大哥一定會照顧你的。”

這溫暖、真誠的言語，令怪靈卸下心防，雙手放鬆要將大聖放開。

既是被大聖真誠感動，也是終於有人同怪靈講解事實，分憂解難，他不用再胡思亂想，理智得以漸漸迴歸。

大聖突感鬆弛，發覺自身又不自覺要與兄弟相鬥，慌忙道：“兄弟別放，繼續抓住。”

這話奇怪，但怪靈還是聽話得將手抓緊了些，並莫名覺得心安，問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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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嘿，兄弟你的靈魂長的這雙怪手，著實厲害，可以遏制我們真靈相爭。”

原本大聖還嫌惡被其抓住，可現在能讓自己和兄弟正常說話，大聖反而中意起這東西。

“相爭，爭什麼？”怪靈疑惑，意識深處泛起一陣噁心，不喜歡有東西不瞭解的感覺。

大聖和兄弟聊的開心，歡喜解釋道：“因為你我共有一個身體，就像是房子狹小，住得擁擠。如果全然放開，靈魂就會排斥彼此，乃至鬥爭。”

大聖像是炫耀自己多智一般，解答著兄弟的疑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同樣的事情，在另一個人耳中意義完全不同。

“靈魂排斥。”怪靈重複著大聖話語。

【為什麼…直到這時】

怪靈便又問：“所以你剛才躲著我，甚至想跑，就是害怕和我打起來？”

“對呀，兄弟你真的不再痴傻，太好啦。”大聖樂道，“說來兄弟你都不信，大哥以前可擔心你了，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會，連個生存的本事都沒有。”

“往後就不會了，兄弟又有這奇異本領能讓你我和睦共處，交流起來輕鬆許多。”

怪靈沒有聽這些。

【哈哈，我懂啦，我明白意思了…為什麼我的本能還在告訴我——殺了他！】

“哈哈，哥哥說的是。”怪靈和大聖親近起來，他有心問道：“哥哥之前躲我的法子是什麼，能教我嘛。我要學會了，也許就不用擔心真靈相鬥了。”

大聖一聽，細琢磨一番，喜上心頭：“是極是極，兄弟說的正是。都學會了，又有這奇特空間作為一個靈魂的居處，將來可以各按心意，交替在外掌控肉身，再不怕什麼兄弟相殘。哈哈，往後我們兄弟共享歡樂啦。”

自出生起的難題有望解決，大聖不禁欣喜雀躍，覺得今天是最值得高興的一天。

他的生活實際並不難過，至少吃喝不愁，友人遍山林，不久前還多了一個義弟時常跟隨，為何這般陶醉？

世上有類人喜歡獨處、不愛與人交際，但大聖顯然不在其中。

孤獨，大聖可以忍受，卻不樂意被人忽視、故意小瞧。

在花果山生活的半年裡，大聖便受過不少這方面的委屈。雖然他靠著性格魅力交了不少朋友，可一個無親無故的小猴，又能結交多少真心好友。

更不用說在成功之前，大聖多少次向人打招呼，遭對方視而不見。饒是沒臉沒皮的脾氣，大聖真心不想上趕著丟臉。

也只能湊上去陪個媚笑，不然大聖結交不到情誼，遭人排擠。

但現在不同了，從此以後不用擔心孤零零沒人陪伴、無人牽掛。

因為身邊的“兄弟”是最值得信賴的人。

親情，這可以比血還濃的感情。

就因為這東西，怪靈僅靠一聲大哥，大聖毫不藏私，將自己悟出來的藏匿靈魂的方法仔細教給了他。

怪靈一絲不苟全部學過，不容忍有一點兒不會、不理解的地方。

而這個法子，一個神智正常的靈魂並不難學會，難的是長期保持藏匿狀態。

不一會兒，怪靈得其要領，他道：“大哥，不妨我鬆開你，演練一番，試看效果。”

大聖自無不可，但也提醒道：“一鬆手，你我最好遠離，不要探查對方的位置。”

“不至於吧，大哥，我這手不是能制住你嗎？”怪靈言道，害怕對方離得太遠。

大聖唉聲，一副你不懂的模樣：“兄弟不知，若是出事，那時節你我都極難自控，只怕你用不了這手來控制事態。”

“原來如此。”怪靈不置可否，又問：“那不知大哥要躲去哪兒，我往相反方向就是。”

大聖顯然沒有提防，答道：“躲去這片空間之外，兄弟你在此地練習就是，不用著急。”

“外面！？”怪靈變了臉色，緊張道：“難怪我…找不到。如此…大哥，我慢慢鬆開，你做好準備。”

大聖稱是。

就在怪靈雙手將松未松，大聖一心躲匿，突聽兄弟傳話道：“不好，大哥你快看外面。”

大聖一愣，下意識聽從兄弟的提醒，神識去到外界。

只見他們共用的身體，此刻坐在一處草地上，嘴裡含著花瓣吮吸，笑容滿面。

“唔？”大聖疑惑，他和兄弟的靈魂都在這裡，身體怎能做出這麼細緻的動作。

噗！

大聖突然感到不妙，神識回到空間，發覺自己的真靈被兄弟一手貫穿。

以為是真靈開始相鬥，大聖大驚失色。

“兄弟，快盡力各自遠離。”

但，那個怪靈在確定雙手能夠破壞對方的靈魂後，開始瘋狂的不作保留的攻擊。

轟轟轟！！

怪靈不計代價，傾盡全力狂轟濫炸，轉瞬間大聖為自己的錯誤，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後果。

“唔~哇、兄弟，你做什麼？快停手！”激烈的攻勢讓大聖痛苦，連連避退。

不屑於解釋，怪靈只是專心消滅大聖。

【慢慢來，即便沒成功，也可以騙他是我不能自控，不是故意的】

怪靈的雙手越加靈活起來，攻勢非同一般，叫大聖吃驚，心道：“這不是混亂行為，兄弟在使用技擊，他為什麼懂這個？”

原因是怪靈遵從了本性，即便極度自私，也是做下符合自我的行為。

【想起來了，我全想起來了】

怪靈記起往事，他雖然年少，卻也學過徒手格鬥。

“沒辦法了，”這種情況，大聖一味捱打，只有先還擊才行，“弟，是你迫我的。”

大聖運起厚實的魂魄身軀，憑藉出眾的底蘊抵住了怪靈的攻擊，猶能反打一波，將怪靈擊退。

這時間，怪靈恢復本我，後退的他漸漸蛻變。

怪靈煌煌升騰而起，靈魂表面滲出暗沉流體，又化出雙腳，緊接著冒出頭顱，當其完畢，赫然是一個人類模樣。

面目年輕，但五官並不細緻，側著角度看得話，只能看到一張黑臉，是真靈內部的漆黑物質在影響。

大聖震驚，停了動作：“兄弟你…”

那人形真靈也不理會，只看著自己的原本身軀興奮不已，更加認定剛才的做法正確。

【呵，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往後你成了器，我又如何敵得過】

沒有交流的意願，人靈猛然向大聖衝去，一記重拳揮出，此次不同方才，一拳便擊破大聖真靈防禦。

有此戰果，人靈更加猖獗，打定主意要奪去大聖性命。

維持不住守勢，大聖總算知道捨去幻想，拿出對戰心態。

“兄弟住手，不然你惹火我啦！”

人靈不言語，繼續施著重手。

大聖憤慨一聲，有樣學樣，他的靈魂也起變化，魂魄繚繞飛散之間，迷惑了人形真靈的探知。

等大聖再次現身，他已是尖嘴縮腮，渾身的毛髮的樣子，與外界的石猴肉身有九成九相像。

不像的那一點，就是大聖此刻的雙眼好似明星，叫人靈不敢冒然出手。

【壞啦，我孟浪了，先認錯，再找機會】

人靈想先行罷戰，但大聖平白捱了打，怎能就此算了。

大聖直接上步一個撩掌，擊向人靈面門。

對方連忙側身躲過，心思一轉，進步上撞，有心試探雙方力量差距。

大聖當即被撞退兩步，人靈見此冷然一笑。

【原來只是假威風】

人靈再度上前猛攻，大聖不經意間被壓了氣勢，只能躲避為先，尋機反攻。

一時間。

人形真靈是撞、靠、頂、刺，多使直拳、肘擊、鞭腿，只求快速解決對手。

猴形真靈則轉、閃、截、纏，主用騰挪、封手、撩打，放長擊遠靈活多變。

鬥經三十個回合，遲遲不見大聖疲態。

人靈暗道完蛋，自認精力不足獲勝，一時心亂如麻，亂了攻勢。

趁此良機，大聖運起魂魄身軀的優勢，緊密配合真靈行動，發動猛烈反攻。

一番動作竟比人靈快出許多，短短片刻捱上數十記攻擊。

只把那人靈打蒙【你有這麼強，剛才是躲個什麼勁】

好在，兩人實際上一個水平，都只是全照本能運使靈魂力量比拼。

大聖底蘊厚，如非偷襲，人靈很難傷他；而大聖，此刻本意只是抒發鬱氣，教訓下兄弟而已。

所以場面雖兇，兩人距離“殺死”對方還差得遠。

多捱了幾記，人形發現端倪，大聖的每一次動作，身邊都有灰色“霧氣”協助他攻擊。

同樣的“霧氣”自己身邊也有，不過比對方少很多。

【也許…】

當人靈將神識移到“霧氣”上，也就是他的魂魄，他便發現這玩意兒能跟隨自己的意識配合自己。

【原來如此。我也是。在這種地方，還想著平常打法】

人靈想通關節，他也運轉魂魄，形勢陡然一轉。

噗呲！大聖身形一頓。

一柄利刃穿出他的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