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空澄碧，纖雲不染，青山含黛，和風送暖。
房間的一角，鼓起的被子動了一下。桃花側躺，昂著頭，一雙藕臂伸出，環抱著穆塵的脖頸。
後者光著膀子平躺，一手搭在被子上，另一隻手剛好讓桃花枕著。
“嗯……”，被窩裡，如春水般的人嚶嚀一聲。儘管過了一夜，可臉頰上的潮紅依舊留餘。
桃花把手收回，再次依偎在穆塵懷裡，靠著他胸膛。後者睜眼，把被子拉起來一些，遮住她裸露在空氣中的秀肩。
穆塵翻過身，不留餘力把人抱住。
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穆塵所學功法，乃至陽至剛，而桃花所學功法，乃至寒至陰。
二者恰好互補，起到陰陽調和，捉坎填離，調和龍虎之功效。因此巫山雲雨之後，兩人實力難免精進一番。
不過，穆塵年輕氣盛，下起手來也不知輕重，倒是讓桃花受了好些罪。以至於現在，她仍舊覺得身心疲憊，渾身痠軟，提不起一點力。
“天亮了嗎？”，桃花忍著睏倦，慵懶的睜開眼睛。
“豈止啊，都日上三竿了……”，穆塵低頭望著懷裡的人，只覺得無限滿足。
“可我還是好累……”，桃花說話軟乎乎的，又帶著一絲祈求，與她清冷得性子相違背。
珍饈美味就在眼前，小雛鳥穆塵又如何能忍住，於是發狠了，把人折騰了半宿，又哭又喊的。
他抬起手臂一看，上面都是些被掐出來的紅痕，估計後背還被撓破皮了。
不過他也樂呵，抱緊了桃花，“在睡一會”
“嗯……”，桃花淡淡回應一聲，只片刻後胸前就傳來她勻稱的呼吸聲。
……
……
午時
兩人這才悠悠的醒來。
“別動……先看看傷口”，穆塵一把拉住起身的桃花，重新拉到懷裡。
“好～”，桃花有些無奈，都是些小傷，卻被穆塵搞得像是什麼致命傷一樣。
檢查一番，小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稍微嚴重的已經結痂，只有些許幾個因為昨晚的事又重新蹦開口子。
“對了……往後你打算……”
“往後麼……”，桃花忽然有些迷茫，她怔怔的看著穆塵出神。
“從小我就被父母拋棄了，無家可歸……”，一時，桃花顯得哀傷，卻又在下一刻堅定，她望著穆塵，“從今往後，我就跟著你，你去什麼地方，我就去什麼地方。”
“嗯，好啊……” 穆塵整理著包袱，好一會才抬起頭。
“我從小便沒了父母，是阿姐把我帶大，她就是我的親人。”
“遇到阿姐……是你的福分……”
關於這些，曾經兩人在洛陽揭榜後，相處在一起，久而久之，穆塵也說了些自己的往事，可桃花卻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個字。
因為比起穆塵，她顯得難堪。她的過去，陰暗無比。
帶著目的得接近，她不敢與穆塵深交，總是迴避，她怕自己沉溺與虛假而無法自拔。可到最後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穆塵早就在她心裡留下了濃墨一筆。
“離家久了，我想回去看看”
“我陪你……”
“我先去準備。”說罷，穆塵開啟房門下樓。
桃花坐著，目送著穆塵離開，這才起身迫不及待的掀開被子，拿起了那塊褶皺的白色手帕。
望著手帕上綻放的血梅，她心滿意足的笑了。從今往後，她在也不是沒人要的可憐蟲了。
她把手帕握在手心裡，放在心口上，痴痴的笑。
門外，穆塵並未離去，而是靠在門板上，悄悄的看著桃花，神色有些無奈。昨晚上桃花那些小動作，他怎麼會察覺不到。
……
“走吧……”
“好……來了……”，雖然說有些彆扭，但好在還能走動。
本來穆塵還打算讓她休息一天的，可是桃花好像比自己還著急見阿姐。拗不過她，只好即日啟程。
街道上，人頭攢動。兩人牽著手，並肩走在一起。只是，桃花把斗笠重新戴上了，卻不是其他原因，只因為自己臉皮薄，不想讓他人看到自己臉紅的樣子。
相比之下，穆塵臉皮就厚了。
“對了……我想給阿姐帶一些東西”，穆塵說道，看著繁華的街道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可阿姐又不喜歡花花綠綠的東西……唉……”
桃花手輕輕用力，說道，“我相信，只要是你送的，阿姐一定會喜歡的。”
“不是嗎？”
“嘶……”，穆塵聽著桃花的話，思索片刻，忽然眼前一亮。
“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
……
兜兜轉轉，再次回到起點，這段路程是穆塵的成長之路，從稚嫩到成熟，從迷茫到篤定。
眼前的穆塵，眼眸深邃明亮，透露著沉穩，像是經歷了無數歲月洗禮一般。髮絲用髮帶紮在腦後，兩縷細長垂落側顏，秦懷玉記得，這髮帶正是自己當初給穆塵的那一根。
過了許久，髮帶已經褪色。
忽然，她覺得有些心酸。自學會了本事後，穆塵時常就想要闖蕩江湖。
少年逞一時之勇，嘴上說著不怕，可真的就不怕嗎？
“這些日子……很辛苦吧……”，秦懷玉摸著穆塵的側臉。眉目分明，輪廓清晰，和當初那個青澀的孩子完全兩樣。
“唉……沒事啊，挺好的……”
無錯書吧“對了，阿姐怎麼會在這裡？”
穆塵摸了摸鼻頭，迅速轉移話題。旁邊，秦舞陽滿臉帶笑，卻沒有說話。
“島上憋的煩悶，想著出來透透氣……”
“這樣啊……”，穆塵忽然有些失落。
“怎麼了？”，察覺到穆塵的異樣，秦懷玉忽然有些擔心。
“沒什麼……本來還想著帶禮物回去看看你……”
“呵呵……”，秦懷玉輕笑一聲，鬆了一口氣，又有些無奈，“出門在外能想著阿姐就好了……”
“不過……這位是？”，忽然，秦懷玉把注意轉到了桃花身上。不知為何，後者心跳的厲害。
“哦……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自己找的媳婦”
穆塵自豪的說著，可嘴角的笑已經壓不住了。聞言，秦懷玉一愣，繼而喜上眉梢，立馬拉著桃花的手。
仔細的看，結果越看越喜歡，但又覺得熟悉。
“那日……是姐姐救了我……”
桃花兀地臉紅，低下頭，怯生生道。
“啊，我說怎麼有些熟悉呢？”，說完，秦懷玉轉頭，瞪了穆塵一眼，“待會再收拾你……”
“啊……什麼？”，穆塵撓著頭，不知道自己那裡做錯了。
“怎麼，捨不得我和你媳婦說說話？”
毫無徵兆的，秦懷玉開始趕人。穆塵與秦舞陽兩人只能悻悻離開。
想到了阿姐略微圓潤的臉頰，穆塵有些感激的看著秦舞陽。
“這些日子，辛苦你照顧阿姐了”
“讓懷玉受了那麼多委屈，我這點算什麼……”
兩人忽然有些感同身受了，望著遠山，紛紛感慨。
約莫著幾刻鐘。
秦懷玉臉色陰沉的出現在穆塵身後，使得後者遍體生寒。
“和我來一下……”
“額……”，穆塵的心直突突的跳。按照以往的經驗，秦懷玉這般臉色多半是要捱打了。
屋內。
秦懷玉坐在正中，桃花坐在她旁邊。兩人先前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桃花低著頭，十指不安的糾結在一起。
“跪下！”，秦懷玉呵斥一聲。
‘撲通’一聲，穆塵還未反應過來，雙膝已經跪下了。
反應過來後，穆塵忽然又有些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知道為什麼嗎？”，秦懷玉語氣冰冷，如同一座萬年冰山，永不融化。
“我……”，穆塵支支吾吾，仔細想了半天，緩緩搖頭，“不知”。
“兩件事……”，秦懷玉站起來，走到穆塵面前。
“第一，你可知那日，這姑娘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穆塵雙眼迷茫，看著秦懷玉，又猛然的轉頭，看著桃花。
“那日……”，秦懷玉仔細的說了那日的情況，如果不是她及時出現，恐怕現在早已經天人永隔了。
“我認罰……”，穆塵低頭，雙拳握緊，心中不是滋味。他不知道桃花為何會犯傻。
“暫且當你不知情，可第二，我以前是如何教導你的。”
“遇到了喜歡的女孩子，就不能讓她受委屈，你到好，還未過門就行了周公之禮，你覺得妥當嗎！”，秦懷玉語氣徒然轉怒，揚起手中鞭子，落在穆塵後背。
‘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響迴盪在每個人的耳朵裡。血水迅速浸染外袍，顯出一道紅痕。
“我……認罰……”，穆塵咬緊牙關，那一鞭子，已經深入皮肉，他額頭上直冒冷汗。秦懷玉可不會收著手，而是真打。
“不怪他……”，桃花忽然到穆塵身邊，護住他。“是我自己願意的！”
“願意？”，秦懷玉緩緩放下手，“即使如此，你也是女孩子，你就不怕他不負責！”
“簡直是胡鬧！”，同為女子，在某些事，秦懷玉看到的比桃花還多，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
“不……不……”，桃花瘋狂的搖頭，攔在穆塵身邊。
“我從小就被父母拋棄，沒人可以依靠……”
“塵……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我能依靠的只有他……”
“而且……我還害……害他……”
“夠了……”，穆塵打斷桃花，語氣軟下來，“都是過去的事了……”
“可是……我也想為你做些什麼……不然……”
“傻……你太傻了……”，穆塵抱著桃花，“我喜歡你，自然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可你偏偏為何做傻事……”
愧疚，絕望，迷茫。這些都是殺死白無常的刀劍。
不過，讓秦懷玉震驚的，還是桃花的身世。此前光顧著問兩人的事了，顧此失彼，是她的疏忽。
“去準備筆墨……我來作媒，寫聘書”，秦懷玉命令道，不容許質疑。
穆塵站起，牽動了身後的傷口，痛的他齜牙咧嘴。
“塵……”，桃花扶著穆塵，著急的想去檢視傷勢。
“別管他，讓他漲點記性！”，秦懷玉依舊生氣，坐在一旁，看也不看穆成一眼。
等穆塵離開後，秦懷玉看著桃花。她是女子，可更是穆塵的阿姐，她無法去無視穆塵之前的遭遇。
“你做了那些事，你又該如何？”
秦懷玉忽然問道，語氣依舊冰冷。一想到穆塵差點死掉，那心中的怒火難以熄滅。
“我……我……”，桃花慌亂，侷促不安，她看著秦懷玉，下意識的後退。
“我願意償命！”
“呵……”，秦懷玉被氣笑了。她作為醫師，如何會看不出桃花已經失了元陰。
“要是讓你死了，小塵會恨我一輩子……”
“既然如此，我還不如成全你們，盼著你早點讓我抱上小外甥……”
此言，秦懷玉寓意已經很明顯了。
“只要……塵願意……我我可以的……”
“阿姐，準備好了……”，門外，傳來穆塵的聲音。接著，他跨過門檻，端著文房四寶。
“去旁邊站著……”，秦懷玉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穆塵轉身的時候，她看到了他後背的血跡，心裡納悶道“自己有那麼用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