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馬車忽然顛簸一下,裡頭的人來不及反應,被震得東倒西歪。
這時,穆塵忽然感覺到身前站了一個人。他心裡一驚,手指彎起,夾住一枚銀針,蓄勢待發。
然而,那人卻伸手解開了穆塵被封住的穴位。後者疑惑不解,皺著眉頭,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怎麼回事?”
“大人,路被破壞,車輪卡住了”
“什麼?”,他掀開簾子走出。環視一圈,周遭茂密的樹林,若是埋伏其中……
雙眸一震,他吼道,“警戒,看好他!”
“是!”
人群回應,立馬行動。裡三圈外三圈的把馬車圍住。
至於穆塵,依舊待在裡面,卻不知外界情況如何。
忽而,眼簾上的黑布被揭開,光線刺入,有些許不適應。
身前站了一個女子,身姿高挑。她背對著穆塵。
“什麼意思?”,穆塵注視著她的背影。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人影漸漸轉身,她穿了一身六扇門的衣物,頭髮束在一起。只是一眼,她的淚奪眶而出。
彷彿那日洛陽的驚鴻一瞥,穆塵平靜的心忽然急促起來,唇角微張,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人。
思緒如潮水,四面八方的奔來。穆塵踉蹌著後退兩步,撞到了木板上。
“怎麼會是你呢?怎麼會……”,穆塵抱著頭,喃喃道。
殊不知,這番舉動猶如鋒利的刀子,刺破了她的防禦。好不容易穩定的情緒在瞬間崩潰。
她顫抖著伸出手,內心在期盼。
“不要躲開……不要躲開……”
可註定,是落了空。穆塵腦袋往旁邊偏去,注視著他。
冷漠的眼神,她從未在他眼底見過。桃花整個人如同失去魂魄般,險些跌倒。
支撐她走到現在的勇氣,盡數消弭。多少個日夜,多少次悔痛,都敵不過他一個冷漠的眼神。
她心裡那點僥倖蕩然無存。
“對不起……我……對不起……”
桃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該做些什麼。她變得膽小,不敢面對穆塵。
忽而,她堅決的抬起頭,望著穆塵。眼裡有貪戀,痴迷,更有決絕。
“等此事過後,等你安全了,我會給你償命”
說罷,桃花留下了矛狹子,轉身殺出。
“後面!”
“抓住她!”
耳邊,喊殺聲四起,血濺飛舞。她已經不是白無常了,所以不會殺人,因此她沒有出全力,只是打傷他們。
但是,六扇門可不會因此感謝她。
穆塵盯著矛狹子發呆。為什麼?矛狹子不是被她帶走換取自由了嗎?
六扇門的人一個個倒下,桃花身上的傷越來越重,可她依舊在苦苦支撐。
是的,她前半生都在殺人,如今卻想救一個人。
因為她知道,被六扇門盯上,無論好壞,都不會有好結局。
傷痕累累的人退到車前,強撐著一口氣。她倚仗著手裡的劍,看著靠近她的每一個人。
她的心格外安靜,死亡已經威脅不到她了。她靠在車上,彷彿靠在穆塵身上。
她想起洛陽揭榜時,兩人背對背戰鬥的場面。
她抬起頭,望著蒼穹,臉上帶著眷戀。
“好不容易喜歡上這世界……我的一生可悲可笑,不能做主”
“咎由自取罷了”
桃花起身,身影如鬼魅遊走。手起劍落,如閃電般連續刺出,力道強勁。
那門人抬手格擋,長劍貫入,硬生生將長兵折彎,倒飛出去。
人群中,狂掠的劍氣四溢,如狂風絕息般切割著。
“閻王殿,你可是欺我六扇門無人?”
那飛魚服人見了桃花的招式,頓時明白了一切,猛然的驚起,利刃相碰,剛猛霸道的繡春刀將桃花掀翻。整個人在地上滾了幾圈,手腕脫力,長劍落在一邊。
桃花倒在地上,嘴角不停嘔血。
“走!”,她大喊到。
“不好!”,飛魚服男子忽地反應過來,急忙去檢視穆塵的情況。
然而後者,卻還是規規矩矩的呆在原地,沒有動彈。
桃花見了,悲慼的笑了。
她不奢求他的原諒,她只希望他能安全。可如今,連這樣一個機會也不肯給她。
她坐起身,背靠著樹幹,明明近在眼前,卻是遙遙的看一眼。
“那日離開大雪山後,我沒有回去閻王殿”
“我漫無目的的走了很遠,最後走到了杭州”
“我想,我的父母還在這裡,我或許還有一個家,可是……這個家如今卻不容許我的存在……”
“我找了算命先生,他說我命裡帶煞,註定會害死身邊的人,是的,一一應驗了……”
“人各有命……噗嗤”
桃花嘔出一口血,使得膚色越發慘白,氣息微弱的她如今連說句話都已是奢望。
“呵呵……直到有些人的離開,我才發現心裡早以被填滿,情難自抑。”
“穆塵,此生,我對不起你,若當來世,願與君偕行”
桃花站起身,看向眾人,恍然,江湖已遠。
書言,飛蛾撲火乃是無知,可在穆塵,桃花看來,那不是無知,是那微弱的火光在飛蛾眼裡超越了生命的意義。
驚鴻一瞥。
懷裡熄滅的火焰。
山頭那邊,太陽的一半沉入山腹,火燒雲大片的雲集奔湧,晚霞映在大地上。
一路迎向那被黃昏染紅的天邊,懷揣著來世的夢,走向今生的終結。執念留在人間,不問從前以後。
無錯書吧桃花回身朝那人遙遙望一眼。
“無常不復,閻羅永在,”
“今日,白無常,赴死!”
此言一處,人群轟動。不為其他,只因黑白無常的手段可是在六扇門出了名的。
兩人早就被三司列入必死名單。
“如此,甚好!”,飛魚服男子拔刀,橫在臂彎。
“閻王殿,白無常,嗜殺無辜,草芥人命,其罪不容誅,於元狩十三年,杭州城外伏法。”
“司徒明華,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