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藥力徹底消失,鍾無月這才從水裡出來。
‘嘩啦’一聲,穆塵沒有抬頭,而是低頭望著火堆。
鍾無月在他面前坐下。
穆塵學的是秦舞陽的本事,不論是掌法烈陽神掌,還是心法熾陽經。二者都是至陽至剛的功法。
久而久之,連內力也化為了火勁。
因此他只需要催動內力便可蒸發衣物上的水汽。可鍾無月卻不能。
於是他也只好替她生起火堆。
鍾無月體內藥力散去,可臉色依舊紅潤,如飛霞延至耳根,是為輕紅淡白勻雙臉。散發披於背心,用一根粉紅色的絲帶輕輕挽住,換一襲白衣,火光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覺她身後似有朦朧煙霞輕攏,當真非塵世中人。王女肌膚勝雪,嬌美無匹,容色絕麗,不可逼視。
穆塵只見了一眼,便心悸的不敢抬頭。
“後面發生什麼事了?”
“匪寇悉數剿滅,所困之人均已獲救,不過這些該是你同僚處理的。”
“同僚?”,鍾無月整理著秀髮,手上動作停頓片刻。
“嗯,和你一樣,中了下三濫的陰招”
……
‘噼裡啪啦’,伴著樹葉沙沙作響。死寂的可怕,穆塵用餘光看著鍾無月。
“內個……首先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啊”
“你還得感謝我來得及時……”
“你的意思是……”,鍾無月昂起頭,眼裡散著希冀,對於一個女子來講,貞潔何其重要。
“嗯”
鍾無月點著頭,內心的石頭終於落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與喜悅湧上心頭。
兩人一句搭一句的閒聊著,穆塵能感覺到鍾無月的放鬆。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
“嗯”,鍾無月點頭表示同意,同時也伸手接過穆塵遞來的繡春刀。
之前在水裡泡著的時候,他就看到穆塵把刀拿出來,細細的擦拭保養,像是珍視著某種寶物。
穆塵道,“一個人出門在外,配兵就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對它好一點,沒錯的”
鍾無月把繡春刀收起來,放在腿邊。繼續看著穆塵。
在蜀地,鍾無月闖出了自己的名號,可終究是在鎮南王的羽翼之下,因此她見識到的人,遇到的事需也只是江湖的一角。
哪怕是穆塵,也不敢去說江湖就是什麼樣。
下三濫的,沒有底線,殘暴,惡貫滿盈的比比皆是。
可江湖也很大,總能遇到好人。
“有些人的手段是沒有下限的,你本是王女,所以不是所有的手段都會用在你身上。”
“因此你會誕生一種錯覺,認為江湖再壞也會講武德”
“你認為,江湖是什麼樣的?”鍾無月問道,目光灼灼的看著穆塵。
“江湖?”,穆塵愣了一下,“江湖就是各人下雪,各有各的皎潔與隱晦”
…………
翌日
兩人踏上路途,於某鎮子衙門前,見到了不少人。
無錯書吧頗為好奇,兩人留步看了一會。
“昨夜,匪寇已被我六扇門和兩位義士悉數剿滅,所困之人皆以獲救”
“而現在,就是清算這些狗官的時候。”
說完,他展開手中的布帛,悉數羅列出每個狗官的罪證。每個字的念出,都像是一個刀斧手落下的刀,劈砍著他們的精神。
他們知道自己的結果會是如何,或許現在他們後悔了。但不是真的後悔,而是因為會死,他們感到了害怕。
“……欺壓百姓,魚肉鄉里……勾結匪寇……種種罪孽,罄竹難書,法理難容……”
“按律法,當斬!”
一聲令下,兩位官差壓著某個摘下烏紗帽的狗官上刑臺,腦袋被粗暴的按在木墩上。
另一側,劊子手早就做好了準備,高高舉起斬首刀,等著令牌落地。
“好!”
地下的百姓,在人頭落地的一瞬,爆發了熱烈的歡呼,隨著血流如注,那心裡積壓已久的怨氣,憤恨齊齊宣洩出來。
“來人,將他們壓上囚車,巡街半日,明日一早於菜市口處以凌遲!”
爛菜葉,石頭,沙土……百姓們手裡有什麼就向他們招呼什麼。
“嗯……”,穆塵環抱雙肩,沉吟片刻,“你們六扇門辦事還挺快的”
“那是自然”,鍾無月頗為自豪,連頭也昂起了些。
“多謝大人!”
街邊,穆塵兩人這才注意到那日的老者,他們依舊是十幾人口。
小男孩的臉上好了許多,比起之前,現在只能看到淡淡疤痕。
隨著這一聲,不少人的注意也被此處吸引。那六扇門人定睛一看,大喜過望。
“誒,少俠,原來你在這裡啊!”
“嗯!見過提轄大人!”
見了鍾無月,來人卻是恭敬一拜。
六扇門,由三司法管理,一人管情報,一人管抓人,一人管刑罰。
而三司之下,設立了六門,分別做不同的職位。
而像來人,和鍾無月,就統歸虎門所管轄。門人職位設階,分別是一般捕快,捕頭,提轄與神捕。
來人位在捕頭,因此可以率領捕快。而鍾無月職級高一些,被其稱為大人。
“不用……”,鍾無月擺擺手。
“繡衣提轄,看來是有說法的”,穆塵暗到。
“在下方遠,敢問少俠名號!”,方遠態度恭敬謙卑。
“哦,在下穆塵,這位是鎮南王之女,繡衣提轄鍾無月”
“原來是鍾提轄!”,方遠瞪大了眼睛,興奮,激動。
“你知道我!”,鍾無月有些意外,於是好奇問道。
“自然,提轄的名號,在我虎門可是如雷貫耳,不少兄弟都想見上一面”
“只是可惜提轄身在西蜀,不在門內,兄弟們只能抱憾。”
幾人照例寒暄,一起吃了早飯。見了三人,店家立馬免了飯錢。
“之後怎麼打算?”
“先把兄弟們安葬了,再回門覆命。”,方遠對於兄弟的犧牲,心裡介懷,難以放下。而這也恰好說明了他們兄弟的情深意重。
很快,三人於路口分別。
“一路保重!” ,穆塵抱拳道。身旁的鐘無月作為上司,只是點頭。
“少俠珍重,提轄珍重!”,一一回禮後,方遠誇上馬背,揚鞭而去。
“公子,留步……”
穆塵回頭,見著來人有些熟悉。
“昨夜,是公子救了我們。”
“哦……是你啊……”
實際上,昨夜見哪些女子的時候,她們臉上滿是血汙,看都看不清容貌,怎麼會認出。
所以穆塵只是說個客套話。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還急著趕路,不必了……”
穆塵婉言謝絕。
“喲,你不去看看?人家可好生漂亮呢”,鍾無月打趣道。
“好看,不過是紅粉骷髏罷了,三年五載後還會好看嗎?”
“況且……”,穆塵簡單瞟了一眼身旁的鐘無月。她無論容貌,還是身段,都比剛才那女子好得太多。
“昨夜我都忍住了,又豈會在意胭脂俗粉?”
“你!”,鍾無月似乎被戳到了痛楚。看了看自己,也不差吧。
還在王府的時候,提親的人把門檻都踏壞了兩條,可對穆塵來說,自己居然就這麼沒有吸引力,哪怕把自己都送到嘴邊了。
“哼!”,一種羞憤徒然升起,鍾無月跺腳踩在穆塵的腳背上。
“唉喲,好好的你發什麼顛?”,穆塵後跳兩步,不悅的看著她。
“我就是發癲,踩死你,踩死你個榆木腦袋,拿去引火算了!”
鍾無月急得手腳並用,紛紛往他身上招呼,眼角因憤懣而泣出淚花。
“不是,我做了你生氣,我沒做你也要生氣!這是哪門子事,講道理好不好。”
“退一步講,我也是你恩人啊,你就這麼對待恩人的?”
“你才不是……”,鍾無月後退一步,大聲喊道。好在是路口沒什麼人,不然就麻煩了。
“誒,你小聲點”,穆塵說著就上手,作勢捂住她的嘴巴。
鍾無月拼命掙脫,再次後退,“笨蛋,憨貨,呆子!我再也不理你了!”
說罷,鍾無月轉身,蹬上馬背,揚鞭而去。
“誒……”,穆塵伸出手,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遠去。直到影子也看不見。
“得,這下好了……”,穆塵回首一圈。“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怎麼辦……”
穆塵思忖著,這時見人路過,他急忙招手,“哎,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