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堤踩著石塊走出去,站在門口看著著院子裡的狼藉問道:“這村裡的事情就這麼解決了嗎?”
“還沒有。”遙嶼站在他身後,眼睛看著遠處遮蓋了夕陽的黑幕,“有幾個已經趁剛才亂的時候跑去祠堂了。”
“那走吧。”江堤轉身正準備抬腳,就被遙嶼攬住腰腹。
“咱們飛過去嗎?”江堤感覺自已的腳已經離地了。
“走過去。”他們離地面不到三米遠,這個高度也夠了。
遙嶼帶著江堤極速後退,大概退了一百米遠,遙嶼才停下。
又一次,江堤又一次沒有反應過來。
“你故意的吧。”江堤緊緊抓著遙嶼的外套,他已經被帶飛很多次了,但他還是暈啊,他覺得他的魂還留在原地。
“你冤枉我。”遙嶼一本正經的反駁,接著又關心道:“江哥,還暈嗎?”
“...不暈了。”他就知道遙嶼是故意的。
遙嶼把江堤攬緊了點兒,“那你看好了啊。”
遙嶼把手伸到他倆中間,手心慢慢起了兩簇火苗,火苗互相交融,逐漸變成了一個拳頭大的火球。
“你要燒房子?這違法了吧。”江堤的聲音很小,他怕被聽到了。
“這種事情真的可以做嗎?”江堤又小聲的問。
“不可以。”遙嶼將火球扔出去,“所以我是炸房子。”
江堤:“!”
“砰”的一聲巨響,村長家的大門被炸碎了,碎成了幾十塊,有些碎塊還被氣浪帶到空中沒有落地。
“砰砰砰砰——”
遙嶼扔了一個不夠,又弄了好幾個扔出去。
爆炸掀起的煙塵擴散範圍很大,逐漸蔓延到了遙嶼和江堤站的地方。
遙嶼帶著江堤又後退了一些,看著在煙塵中已經成了廢墟的房子,滿意的笑了。
“我有個問題。”江堤看著廢墟整張臉都白了,滿臉嚴肅道:“人類的法律可以約束你嗎?”
“放心。”遙嶼看著他的樣子忍俊不禁,“這裡是村長的家,更是那些東西的窩,我把它們的窩端了,這沒做錯。”
江堤指著眼前的廢墟,憂心忡忡的說:“你是沒做錯,但是可以做成這樣嗎?如果人類的法律可以約束你,咱們可以儘量爭取下受害者原諒,這樣咱們可以少賠點兒,但是實在不原諒也沒辦法,我有存款的,應該夠了。”
遙嶼這下不笑了,認真的解釋道:“江哥,解決有些事情的時候,不用那麼規矩,就是你們人族必要的時候也要採取非必要的手段的。再則把這裡清除是岐所長給的指示,有什麼事都有姑奶頂著,何況也根本不會出事,等到時候清理廢墟的時候我帶你看你就知道了,不用賠錢。”
遙嶼說得也有道理,江堤不擔心了,他興致勃勃的問遙嶼,“旁邊的房子捱得那麼近,你是怎麼做到一點兒都沒波及的?”
遙嶼揚了揚下巴,“這是最基本的,指哪兒打哪兒,以後有機會,你想學的話我儘量教給你。”
“我也可以嗎?”江堤有點兒激動。
“不可以。”遙嶼潑了一碗冷水,但緊著接又道:“但是我可以給你開外掛啊,就像重明的瞳孔一樣,這些基礎法術,我都可以給你找到可以藉助的道具法器,你再學學咒語就可以用了。”
“還要咒語?”江堤疑惑道:“你也沒念咒語啊。”
遙嶼解釋說:“我們的起點就不一樣,很多術法我是生來就會,只是需要學習一下如何控制,人類生來並不會這些,你們修行都是靠術法典籍,靠修行點悟,術法都要靠唸咒才可以使出來,只有成仙之後才可以省去唸咒語這個步驟。”
江堤問他,“那人類修成仙大概要多久啊?”
“得看能力,看功德,還有是否得天道眷顧。”遙嶼給他舉了個例子,“你見過州玉,州玉是半仙,是他哥哥將修為分給他,而他也承受住了才成為了半仙。但從他成為半仙開始到如今已經幾百年過去了,他也沒有徹底位列仙班,而他的哥哥州陽,就是州陽觀真正的觀主,二十多歲的年紀就差點兒成仙了,他分了一半修為給州玉,所以也是半仙的修為。
後來人間戰亂百年,他和州玉在人間四處平亂,時間迴轉之後,他成了舅舅的徒弟,也不過幾年就已經要成仙了,但他現在仍然壓著修為,說是要在人間賺錢,實則他是不放心他那個在人間做土地的弟弟,而州玉有這半仙的修為做個土地已經是極限了,再往上升對他來說真的太過困難,不過升不升得上去對州玉來說問題不大,有州陽為他撐腰,他也是最不能惹的土地。”
“哦,還有。”遙嶼補充道:“州陽和舅舅在很久之前就有了些牽連,這也是州陽才二十幾歲就是半仙的原因之一。”
江堤對此做出評價,“那除了能力就是看運氣嘛。”
“運氣確實也很重要。”遙嶼想了一下,江堤也沒說錯。
江堤語氣淡然道:“那我就沒這運氣了,我可能活七十歲,可能活八十歲,活到九十歲已經算是高壽了,我這二十多年既沒能力又沒運氣,我還是不試了,州玉有很長的壽命可以精進,而我的壽命有限啊。”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祠堂外。
簷下燭火搖曳,幻境又出來了。
這次不是他們自已走進去,他們剛走到那道高高的門檻外面就感覺到了隱隱的吸力。
遙嶼迅速拉住江堤的手,他不打算消解這股力量,想放鬆自已被吸進去,但進去江堤必須得在他身邊。
江堤的手被緊緊握住,還沒準備好就被遙嶼拉著向前一步,再然後就是感覺自已要被什麼東西吸進嘴裡去,很大的吸力,江堤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索性直接放棄抵抗,“束手就擒”了。
等吸力消失,江堤心底升起了很無力的感覺,他又又又一次暈得站不住。
他頭暈腦脹的站不穩,遙嶼的手也在剛才放開了他。
他們好像是又進幻境了,但江堤在又一次嘗試站穩接著就是一個踉蹌之後,就氣急敗壞的蹲下去不動了,他現在實在管不了他們在哪兒。
圍觀了全程的遙嶼過去蹲在他身邊,好笑的問道:“江哥,你怎麼還沒習慣?”
“你是在怪我嗎?”江堤轉頭瞪著他,“你到底有沒有點兒數,我是個人!我的身體素質相比與你們來說應該脆得像牆紙一樣,天天飛天遁地的,我怎麼習慣!”
遙嶼摸了摸鼻子,“我還沒帶你遁過地。”
江堤眼睛瞪得更大了,“我的重點是這個嗎?!”
“知道知道,放心,下次我會讓你有心理準備的。”遙嶼打著商量,“江哥,要不咱們先起來讓個道?”
“為什麼要讓道,這裡面有人嗎?可是我起不來。”江堤剛才餘光瞥了一眼,他們還是在祠堂裡,這裡又變成了從前還光鮮的祠堂,只是這次是白天,江堤蹲在地上都能感到明晃晃的熱度。
看來這次還是個大夏天。
但昆市的夏天有這麼熱嗎?這裡不是說是四季如春嗎?雖然這四個字有點兒誇大,但網上說這裡天氣溫和,宜居住的呀。
可能幾十年前和現在不一樣吧。
“不用你用力,我來。”遙嶼又伸手攬著他的腰把他帶了起來。
這動作他真是越做越習慣了。
“這裡面沒人,但外面有人,而且有很多人,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可能還看不見我們,當然也觸碰不了,通俗的形容就是說咱們現在就像鬼魂,站在路中間會被他們穿過去的,那種感覺很不好受,我不建議江哥你體會。”
“像鬼魂?”江堤大概還迷糊著,他抬眼看見面前有個木頭柱子,心底緩緩冒出了個想法。
由於距離估算錯誤,江堤第一次伸手沒摸到,第二次伸長了手也沒摸到,第三次江堤有點兒惱了,連帶著手上也用了力,指尖就狠狠的撞在了木頭柱子上。
“......”再一次目睹了全程的遙嶼很給面子的沒有笑出聲。
江堤被這一下痛清醒了,但他為了自已的尊嚴,硬撐著連手都沒抖一下。
遙嶼還是忍不住笑了,他從江堤的背後繞過去,抬起他的手,發現江堤指尖都通紅了。
“江哥,你是不是被藤七傳染到腦子了?”藤七不在這兒,遙嶼背後說他說得毫無心理壓力。
“江哥,雖然你經歷了這比較多的事情了,也鍛鍊了你的身體,但你的體質沒有被改變,你現在還是個人類,這種還是不能試的。如果我沒在,你是不是還要準備試試自已能不能穿牆?”遙嶼邊給他緩解疼痛邊說:“咱們只對裡面的有生命的東西來說才是鬼魂,對其他東西來說還是實打實的人的,牆還是不能撞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別笑了。”江堤氣惱的抽回手,耳尖有點兒發燙。
他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很陌生的情緒,父母離世之後,除了叔叔和陶蘆以外他對其他任何人都是一種很淡然的態度,也可能在別人看來是高冷吧,反正他一直情緒波動都不大,連傷心都不常有,何況是這種很陌生的情緒。
想到這裡江堤一時有些怔住了,和遙嶼待在一起這些天,他好像真的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
“江哥。”
溫熱的呼吸灑在耳邊,江堤躲了躲,回神了。
“別發呆了,看門口。”
江堤望出去,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黑壓壓的人群,個個都神情激動,但他們,好像只是神情激動,誰都沒有更多的動作。
江堤細細看了一下,發現他們好像沒人在動,他們沒有任何的動作,像一幅把神態描畫得惟妙惟肖的靜態畫。
但是突然間這畫就活了,嘈雜的聲音很突兀的出現,門口黑壓壓的人群突然有了很大的動靜,人群開始互相推攘。
江堤和遙嶼冷眼看著祠堂門口的鬧劇,這場鬧劇持續的時間不長,一個孕婦被推到了地上才暫停了這場鬧劇。
其實孕婦倒地的時候,他們沒收手,只是因為隔得近的一個女人驚叫了一聲,說,“好多血!”。
眾人看著孕婦褲子下面流出來的鮮紅血液,這才一下子就收了手。
一群人面面相覷,沒人認錯,除了那個最先發現的女人也沒其他人管地上的孕婦,也沒人再說話了。
江堤突然對遙嶼說道:“遙嶼,我好像來研究所之後,做得最多的就是看戲,要不就是你陪我看,要不就是我站在一邊看著你和別人。”
“我和別人打架。”遙嶼加了兩個字,叮囑道:“下次要說全。”
江堤:“...知道了。”
遙嶼小聲說:“他們進來了。”
江堤和遙嶼退到了柱子後面,人群中有兩個人往他們這兒看了一眼,江堤往後退開,遙嶼默契的往前一步戴好手套。
人群中發出了兩聲慘叫,接著就有重物倒在地上的聲音,周圍的人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很快中間空出來的地上只剩下那兩個人。
那兩個人臉色逐漸變得青紫,眼眶猩紅,額邊和勁邊青筋暴起,肉眼可見的難受。
但是不過一分鐘,他們臉上的青紫迅速消退,臉色逐漸紅潤,又過了一會兒就像沒事人那樣從地上爬了起來,滿眼茫然望著四周。
“我們怎麼會在地上?”
剛才發生的事情太邪乎,其他人都不欲多說,三兩句就把話題岔開了。
遙嶼捏了捏手心裡的長條,說實話,有點兒噁心,回去手套都得消毒。
遙欲把它們收了起來,脫下手套轉身又攬住江堤,“江哥,注意了,咱們接下來隱身了。”
“哦。”遙嶼點點頭,“好。”
門外又進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長大了一點兒的周老,這會兒的周老看著有十一二歲,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個小姑娘,眉眼間看著有些眼熟。
“小姑娘就是那個老太太,叫周銘禮,周老名字叫周憲陽。”遙嶼悄聲說:“周銘禮這會兒已經發現自已的能力了,或許可以看見我們。”
周銘禮剛進來就往他們這裡看了一眼,之後就快速的移開視線。
這村裡有什麼東西其實周銘禮不關心,但這裡有對她很好的叔叔嬸嬸,她不想讓她們也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但其實,這已經是她不知道第幾次來勸了。
這是最後一次了,周銘禮告訴自已,這次不行,她就不勸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改不了。
“這是最後一次了。”遙嶼說:“按照周銘禮的說法,這次之後她就徹底不管這村裡的事情了,而在這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她已經沒有再跟著周憲陽了,這次或許是湊巧吧。”
這次是真的湊巧,那個倒在地上的孕婦,和周憲陽有點兒關係,而兩方帶頭推攘的其中一方,是周銘禮的親叔叔。
周憲陽進來了直奔那個孕婦去,而周銘禮去了人群中間。
周銘禮語氣平靜,“叔叔,你真的還要做嗎?即使罪魁禍首也已經被你們埋了。”
男人怒斥她,“小孩子家家的,來湊什麼熱鬧?回去!”
周銘禮輕笑,“小孩子?在你們手中殞命的嬰孩不只凡幾,它們的陰魂都跟著你們呢?你們都沒感覺嗎?”
男人怒目圓瞪,“周銘禮!別在這裡裝神弄鬼的!滾回家去!”
“好啊,叔叔,從前還有人在你們前面擋頭,所以你們心安理得的幹著殺人埋屍的事情,但是現在擋頭的沒了你們依舊要做,可沒人替你們擋災了。”
周銘禮平淡的掃了在場的人一眼,轉身離開祠堂,遙嶼拉著江堤跟上去,剛跨出祠堂那道高門檻就發現祠堂內出了變故。
祠堂裡無緣無故的起了大風,供奉的牌位發出細碎的碎裂聲,一塊接一塊的牌位從正中間裂開一條長縫,又像有人故意在後面推著玩兒一樣摔落在地下。
眾人被眼前的變故嚇得六神無主,四散奔逃間把祠堂弄得更亂了。
祠堂裡兵荒馬亂,祠堂外江堤突然問道:“阿嶼,剛才,那些黑長條是附身到了那兩個人身上吧,但是為什麼,它們不也是外來的嗎?為什麼他們可以附身?”
“你剛才說的是,他們現在可能還看不見我們,所以其實,我們現在也算是其中的一員,不算看客,是嗎?”
“是。”遙嶼答得艱難,早知道江堤記性好,沒想到他還不好糊弄,他本來想拖一拖再看看局勢,現在這情形也拖不下去了。
“這裡面是怨氣作祟嗎?”江堤看到了很多幼兒的影子,甚至於是還聽到了輕靈的笑聲。
“是。”
是母親帶著自已的孩子來玩了,也是在變相表達自已的不安寧。
江堤抬腳要往裡去,遙嶼拉住他的衣角。
“江哥,是那些東西快死了,它們吸納的怨氣被放了出來,我們可以在這裡改變未來,它們也可以在未來改變現在。”
江堤抬眼,“就是說它們在垂死掙扎?”
遙嶼:“意思差不多。”
江堤:“怎麼阻止?”
遙嶼突然愣住了,事情的走向沒有被改變,他們確實該在這裡,他們也是未來的一環,解決辦法也只有那一個。
“她們本就是枉死,死後本來已經得到安寧,但殺害她們的罪魁禍首也死了,那罪魁禍首身上罪孽深重,還變成了比她們更強的存在,這讓她們的安寧沒了,所以她們怨天尤人,怨氣極重,她們是想報復,想屠村。”
“解決辦法是把那個罪魁禍首放出來,對吧?”聯合在重市遇到的那個母子喪,江堤已經猜到解決辦法了。
“對。”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辦法,牽一髮而動全身,儘管遙嶼不願意把她放出來,儘管遙嶼覺得這裡的一些人死不足惜,但還是有人不該死,未來的走向也不能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