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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祠堂

第四十二章

老婆婆的眼神落在了江堤身上,江堤本來就看著他們,突然間對上那雙清明的眼睛,江堤在瞬間頭皮發麻,上一次他有這種感覺是親眼目睹他父母的車禍的時候,只不過那個時候心底還被壓得喘不過氣。

江堤不喜歡這種感覺,還很厭惡這個感覺,那老婆婆一直盯著他,江堤移開視線,準備離開這裡。

江堤沒打算走遠,就只打算繞的貨車的另外一邊。

就在他準備走的時候,遙嶼突然靠近他,,然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江堤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瞬間消失了。

江堤看了他一眼,然後保持著這個姿勢迎上了那老婆婆的眼睛。

那老婆婆看了江堤一會兒之後就說話了。

“你今天要出去,之後再進來的當天晚上也來找找我,你們倆一起出門,就不需要我孫女來接了吧?”

江堤沒覺得他們三個討厭,但是因為剛才的感覺,還是對她有些提防,所以不想去,但是他打算拒絕的時候,遙嶼先答應了,江堤也順著答應了。

遙嶼看著他笑了笑,接著像是無意一樣的問:“為什麼要當天晚上就來?不能等兩天嗎?”

老婆婆也笑笑,臉上的褶皺堆起來,佈滿了歲月的痕跡,因為她這一笑,江堤對她的防備一下放下大半,這老婆婆現在看起來莫名慈祥。

“你們不是還要再買一些果子嗎?”老婆婆說:“進來了也別急著當天就走,來看看我這老太婆,第二天走也來得及。”

說完老婆婆也沒等著他們倆答應就轉身要走,只是走前她意味深長看了陶葦一眼。

陶葦往遙嶼和江堤身後藏了藏。

他進村的第一天就覺得這個村子不尋常,村裡的各個角落都有隱秘的妖氣,加上週天沉對這些村裡人的態度,他本來想著花幾天時間到處逛逛熟悉熟悉環境,也給那些人添添堵。

陶葦選的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村西邊,才剛逛了一戶,就到了這個老婆婆的院子外面。

他看見屋門大敞著,院子裡還有塊小菜地,這村裡明明邋里邋遢的,這處院子倒是和他們不一樣,屋門前沒有雜草,院子裡還有小菜地,小菜地裡牽著黃瓜藤,上面結著水嫩嫩的黃瓜!

陶葦畢竟不常在人類社會,他看見黃瓜的時候就忍不住了,直接走了進去。

陶葦準備隨便挑一個黃瓜就走的,誰知道黃瓜還沒摘,一盆水先潑了出來。

潑水的就是那老婆婆的孫女,就是現在跟在老婆婆身後的那個女人。

陶葦自然沒有被潑到,但是緊接著她孫女就抄起門邊的掃帚直接打了過來。

“你是哪家的?!敢來偷我們家的菜!奶奶,咱們這村裡竟然還有小偷!”

陶葦原本還被追得到處跑,但是聽到她說偷的時候就站住了。

原來這就是偷,那他以前...陶葦抱著頭蹲在地上,他竟然一直在做偷東西的事情,這在人間是不被允許的,他會不會被研究所抓起來啊?

阿伯說在人間犯了法是會被研究所抓起來的,被研究所的妖怪們抓到了,是會被剝皮抽筋的!

陶葦被自己的想法嚇得瑟瑟發抖,他還要找哥哥呢。

他蹲下之後她就沒再打了,陶葦聽到她轉身的聲音知道她可能走了,但是陶葦沒敢跑,他怕一跑了受到的懲罰就更重了。

過了快三分鐘,那道腳步聲又出現了,一起出現的還有另外一道腳步聲。

腳步聲很慢,陶葦發現那聲音的在朝著自己過來,很快聲音在他旁邊停住了。

“孩子。”

是一個很蒼老的聲音,聽著比阿伯的聲音還老。

陶葦聽見那聲音忽然渾身一激靈,有種被看穿原型的感覺,他當下顧不得什麼,半站著瘋狂道歉,也不敢抬頭看,直到那道聲音又說:“孩子,你不用道歉。”

陶葦又接連說了好幾聲對不起,接著就跑了,之後陶葦就老老實實的待在村口,再也沒有在村子裡瞎逛過。

剛才那個老婆婆一說話,陶葦就聽出來老婆婆的聲音了,但是他不敢讓他們認出自己,所以一直有意無意的往兩位大佬身後藏,誰知道還是被發現了。

陶葦洩氣般的低著頭,做好準備迎接屬於他的審判。

他沒有偷到黃瓜,也沒有跑,應該,應該不至於被剝皮抽筋吧?

遙嶼大人就在身邊,要是知道他犯了事,不會直接把他就地正法吧!?

陶葦害怕的閉上眼睛,但是他閉著眼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他們再說話,他試探的睜眼去看,只看見他們已經轉身了。

看著老婆婆抬步往前,陶葦心中一陣狂喜,所以這是不追究他的責任,那他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陶葦顧自竊喜,她身後的兩個年輕人跟著老人家的步伐,三人又慢悠悠的走了。

老婆婆走後,周圍的視線又聚攏到他們身上,現在他們也不能輕舉妄動,江堤說去山上看看,詢問陶葦的意見,陶葦不想上去,江堤和遙嶼就兩個人上山了。

江堤走在前面,不經意的問遙嶼,“你在笑什麼?”

從剛才到現在,他們已經從山腳走到半山腰了,遙嶼眉眼間還有笑意,江堤不明白什麼事情能讓他高興那麼久。

“現在說了就沒意思了。”遙嶼搖搖頭,“等你回來就告訴你。”

行吧。

江堤轉頭繼續往前走,再走了十分鐘左右,就已經能看到樹影裡密密麻麻的楊梅了,楊梅的顏色在綠林間特別顯眼。

半山腰其實也有很多楊梅樹,但是那些村裡人不在半山腰,繼續往上走,到了山頂就能看見村裡人的身影了。

這裡的山頂被移平了,不知道連了幾座山的山頂,看著有好幾畝地,村裡的人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些人在剪,一些人在搬。

他們手上動作很快,楊梅拿到手上就輕輕的放在框子裡,框子滿了就往外搬,搬到一塊空地上,那邊已經堆了幾筐了。這些人的動作看起來很熟練,一整套動作下來都沒出一點兒錯。

他們此時此刻看起來像是真正的果農。

江堤在邊上站了一會兒,遙嶼走到他們中間去轉了一圈兒,周來正在搬框子,看見他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頓,接著就扯出僵硬的微笑。

周來打了聲招呼,其他人沒理他遙嶼,自己做著自己的事情,只是再小心翼翼的藏著自己的眼神,他們手上的動作也變慢了,等著遙嶼走到他們身邊時動作就更慢了,有幾個還做出了逃跑的姿勢。

江堤看了一會兒,就找了棵矮小的楊梅樹遮擋的樹蔭坐下。

這周圍的楊梅應該是早熟的那一批,都被摘完了,不會有村裡人過來。

拋開他對這個村子的感受不談,這裡確實是個好地方,風景怡人,這裡比較高,能看到遠處連綿的山脈,還能隱約看見些在低頭吃草的牛羊。

昆市就在重市的隔壁的隔壁,隔得不遠,他有幾個高中同學都在昆市工作,他們每每在班群裡說話的時候,就會誇誇這邊的自然風光,江堤每次看見就想來玩玩。

但是他一直沒有來,因為要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他會不可避免的接觸到別人,那會讓別人倒黴的。

現在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他只希望離開這個村子之後,能有時間到處去轉轉。

江堤坐得離樹幹比較遠,這棵樹的樹幹比較高,遙嶼過來了就靠著樹坐著,心裡盤算著那老人家找他是要幹什麼。

江堤在想待會兒該怎麼說要出去拿餘款,這事兒他畢竟沒做過,所以得想想措辭,但是想著想著江堤突然發現他們有件事情還沒講。

江堤抬頭看著遙嶼,遙嶼察覺到他的視線,揚了揚下巴,“江哥,怎麼了?”

江堤抿了抿唇,“咱們,好像沒講要買多少斤楊梅。”

遙嶼:“?!”

江堤一說,遙嶼也才想起來這事兒。

他們一直沒說,那些人也一直沒提,兩人都沒經驗,事先也沒有準備,如果不是江堤想到了...

所以他們該買多少?他們開那車能裝多少?

兩人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兒,江堤指著剛才被摘過的一棵樹說:“那樹尖上還有顆楊梅,你去掂掂看有多重。”

那棵樹也不太高,遙嶼站直了就能將那顆楊梅握在手裡,他掂了掂說:“大概有半兩多。”

江堤看著那顆楊梅,“這個看起來算是中等偏小的那一類,看他們摘的楊梅個頭都挺大的,應該有一兩左右,那一斤大概就是十個到十五個不等。如果咱們花兩萬塊的話,就能買到四千斤,差不多就是最低四萬個,最高是六萬多個。”

江堤一說完,他倆就同時搖頭。

遙嶼:“太多了,買回去一時半會兒賣不出去,就全砸手裡了。”

江堤覺得遙嶼本來想說的應該是--買回去太多了不好處理。

他們現在還得彎彎繞繞的說話,有點兒麻煩。

江堤發出疑問:“那這麼多咱們的車能裝下嗎?”

江堤再一次覺得自己壓價壓得太狠了。

按照天安村往年的水果價格,原本四萬塊可能都只能買到他們現在能買到的一半左右。

江堤決定只花一萬塊。

如果只花一萬塊,那楊梅的數量就少了一半,兩萬個,應該很快就能摘完吧?

兩人商量好後,遙嶼就去找周來了。

江堤隔得比較遠,看得清他們的嘴型,但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遙嶼表情從頭到尾都沒變過,但是周來假笑沒了,臉色變得鐵青。

江堤大致猜得出來為什麼。

因為他們給的錢少,買的楊梅卻多,很多村民或許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他們差不多也要走了,那些人的火氣只能撒在周來身上。

江堤看了一會兒就沒看了,他看得見但是聽不到聲音,沒什麼意思。

等到遙嶼回來的時候,江堤又在想該以什麼藉口出村了,現在錢花得少了,總不能說是錢不夠吧,畢竟是來進貨的,還是到村子裡進貨,哪兒可能連一萬塊的現金都不帶。

遙嶼回來之後他們倆又一起下山了,這會兒也才中午十一點左右,他們有幾個小時時間,應該可以逛完這個村子。

遙嶼沒提到點兒吃飯的事情,這裡沒那條件,周來也沒管他們的中午飯。到了山腳,陶葦正拿著一個大面包啃,遙嶼看見了,就走過去強硬的從那上面掰了一大塊下來遞給江堤。

“謝謝。”江堤對著陶葦和他的麵包真誠道謝,他真的餓了。

江堤掰了一塊給遙嶼,兩人並肩離開,獨留陶葦一人拿著剩下的麵包在陽光下凌亂。

從村子這頭走到村子那頭,從村子西邊走到村子東邊,他們一路上看到的人對他們都很戒備,更甚者看著他們的眼神裡滿是厭惡。

遙嶼和江堤還路過了那個周老七的房子。

周老七家裡緊緊關著門,但是屋裡一直傳出來叮鈴哐當的聲音。

周老七在他們那裡受了氣,正在自家屋裡摔東西發脾氣。

兩人停下欣賞了一會兒就轉身走了。

這個村子裡最不尋常的地方有兩個,一個就是之前他們停車的空地,另一個就是他們眼前的這所房子。

這裡和這整個村的房子不一樣,他們從進村開始看見的就是小獨棟的房子,至少也有兩層,但是他們眼前的這個,就是中國古代傳統的祠堂,和電視裡那種高門大院的祠堂很像。

院門大敞著,兩邊掛著兩盞看著很新的紅燈籠,門口時不時的就有人進出,順著雙開的木門,拓高的門檻看進去,是一個長方形的天井,再往裡以他們的視角就看不見了。

等到人都出來了,遙嶼和江堤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十分鐘前,離這裡不遠的兩棵大樹上,遙嶼和江堤一人藏在一棵樹上。

他們的眼睛盯著不遠處的院子,但嘴裡胡天胡地的扯。

遙嶼:“江哥,你咋還喜歡上樹了呢?”

“?”江堤瞪著遙嶼,怎麼就是他想上樹了,明明就是遙嶼先上他才跟著的。

遙嶼用眼神暗示江堤,江堤無語的接上,“我小時候就愛爬樹,可是城裡哪兒有那麼大的樹,這不看見了就想上來試試。”

“害,江哥,我也知道你以前過得不好,但是你放心,有我在,以後咱倆的日子都會越過越好的。”

“嗯,希望早點兒把債還清了吧,那房子我不想賣。”

“江哥,你放心,這次走這一趟一定能還清債的。”

江堤語氣僵硬,沒有情緒,遙嶼聲情並茂,兩人就在樹上生扯了十分鐘,直到最後一個人從門裡走出來他們才結束對話。

遙嶼和江堤跨進門裡,才剛一進去,遙嶼看了一會兒就出聲道:“誒?這村子裡竟然還有這種老建築,挺像我家那村子的。”

明目張膽的話題討論就從這裡開了頭,江堤不甘示弱的跟上。

江堤故意裝作驚訝的樣子,“?阿嶼,你老家也有這個?這地方是幹什麼用的?”

“我家那邊的村裡這地方是用來祭祀上香的,就在那堂屋裡,”遙嶼指著前面那間屋子說:“那裡供奉著村裡德高望重的人的牌位,以前有人專門負責每天去點香點燭,但是後來大家都出村務工,這種形式就淡了,每到逢年過節才會去點香燭,不過我家那邊的也比這裡好,排位雖然都破舊了,也沒怎麼打理,但也都排放整齊了,時不時還供著瓜果 哪兒像這兒啊,牌位都看不到一個,就幾根破木板凳。”

這裡面沒什麼可看的,整個祠堂一眼就能看完,除了幾根板凳什麼都沒有,連個能藏東西的地方都沒有。

江堤:“這裡就這麼大,也沒什麼可看的,剛才那些人進進出出的,也沒拿東西,來這兒是幹嘛呢?”

遙嶼搖搖頭,目光鎖定在他們進來的門檻那裡,看了一眼之後又移開。

遙嶼:“江哥,門口那兩個大紅燈籠還挺好看的。”

江堤點了點頭,“是挺好看,到了晚上點亮就是妥妥的鬼片現場。”

遙嶼失笑,拉著江堤過去找了根板凳拍了拍灰,把江堤按在了凳子上。

“江哥,你先坐會兒。”

江堤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然後往旁邊讓了讓,“你也坐吧。”

“嗯。”遙嶼順勢坐下。

坐了一會兒後,江堤突然覺得有點兒冷,這會兒還有太陽,也沒有風,不該會冷,這裡不對勁。

江堤碰了碰遙嶼,“阿嶼,這裡畢竟不是你老家,你在這裡看沒用,你要是實在想家,等把債還完了之後我陪你回去。”

“嗯。”遙嶼站起來看著江堤,眼裡湧動著不明的情緒,江堤聽見他說:“我會回去,下一次回去我會變得更好。”

這句話像是真的。

不像演的。

江堤突有點兒想看遙嶼的原型,半人半妖,人形還有翅膀,該有多好看啊。

“誒?!阿嶼,你看。”江堤突然指著門口兩邊的光影說:“它們亮了。”

“這是太陽能的吧。”遙嶼說著話,但是眼睛看著地上。

江堤也看著地上,看著地面上跳動的燭火影子。

這蠟燭是自己燃的。

這個時候明明還有太陽,江堤卻清晰的看見了燈籠亮起來的光影,還能看見燭火印在地上的影子。

還真的詭異。

江堤抬眼看著遙嶼,他不怕,但是看見遙嶼要更安心一些。

遙嶼對著他笑了笑,拉著他就腳步匆忙的出去了,到了門外再看,那紅燈籠還是掛在那裡,也沒有被點亮。

“江哥,這,咱們剛才看錯了?”

遙嶼突然一副受驚嚴重的樣子,江堤的表情沒來得及跟上,然後他就放棄做表情了。

江堤沒什麼表情的說:“可能是看錯了吧,阿嶼,我想再進去看看。”

“江哥,這地方嚇人得很,別去了吧。”遙嶼大鳥依人的摟住了江堤的胳膊。

“......”江堤抽了抽胳膊,沒抽得出來。

江堤在心裡嘆了口氣,然後拖著遙嶼往前走。

遙嶼看著是在用力的抵抗進去,實則用的力氣特別小,江堤輕易的就把這個大塊頭帶到了門檻邊。

“把腳抬起來,跨進去。”

為了防止出什麼意外,他們還是一起進去的好。

“江哥...”

江堤微笑,“阿嶼,你不想陪我?”

對上江堤殷切的眼神,遙嶼一咬牙就站直了,“江哥,你想幹什麼我都陪你。”

“真乖,進去吧。”

兩人一起抬腳跨進那高高的門檻,兩隻腳落在地上的瞬間,燈籠重新亮起,天色也在瞬間由明轉暗。

遙嶼拉著江堤往前走,無視這滿院的燭火,走到了他們剛才坐的那根板凳旁邊。

遙嶼又拍了拍這張凳子,然後才說:“江哥,坐。”

那條板凳正對著大門口,也正對著,堂屋。

此刻的堂屋裡亮堂堂的,一排接一排的牌位整齊排列著,每一座牌位面前都點著一支蠟燭,煙霧繚繞,看不太清牌位上的字。

堂屋裡橙黃的燭光跑出來,映到江堤和遙嶼的臉上,只照映出兩張平淡無波的臉龐。

堂屋裡供奉的果然還真的是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