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堤晃悠到廚房給自己找了點兒吃的，再出來時他們還在激烈的討論。
江堤沒管他們，坐在一邊開啟電視開始看。
等到他看完兩集電視劇又開始看廣告了，肚子裡的東西消化得差不多了，那一堆人還在討論。
江堤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拿出銅鏡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臉。
鏡子裡的他像個鬼，臉頰邊猙獰的紫痕已經快到眼睛了。
江堤伸手拍了拍遙嶼，遙嶼偏頭看他，江堤對他鄭重道：“我毀容還是不毀容，就看你們了。”
遙嶼抬手去撫摸他的臉頰，這些痕跡是突出來的，觸感很明顯。
“試試看能不能轉移吧。”
遙嶼突然說話，他身後那群人啞然一瞬。
他們剛才說到了這個問題，大家都覺得不可行，沒想到遙嶼倒是上心了。
大家面面相覷，原已先開口了，“這東西先不說能不能轉移，就說在他身體裡是沒什麼感覺，但是換在我們任何一個人的身體裡都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原已剛說完，遙嶼馬上接上去，“換我身體裡。”
原已也沒否定他，只是問他，“後果呢，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如果你承受不了怎麼辦？”
“我可以。”
遙嶼對自己還挺自信的，那一年裡，他也算是在鬼門關裡繞了好幾圈，這個再危險，只要他還剩下一絲意識，他就能活下來。
江堤太奇怪了，但是他終究還是個人，遙嶼實在是怕他出事。
“你要把我身體裡的東西，轉到你的身體裡？”
江堤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遙嶼，遙嶼點了點頭。
遙嶼不知道他怕不怕，但是還是安撫道：“你放心，你現在都沒感覺，剝離的時候應該不會很痛，他們會輕點兒的。”
遙嶼說完就看見江堤搖頭，且神色認真道：“我不答應。”
遙嶼一怔，沒想到他會拒絕。
江堤繼續說：“就像原攬哥哥說的那樣，在我的身體裡，我沒有感覺，但是在你的身體裡就不一定了，我撐得住，你快去和他們想其他辦法，別想從我身體裡轉移出去。”
“江堤。”遙嶼低聲喊他，“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這東西已經快到你眼睛了，萬一到了你腦子裡，你就活不了了呢？”
江堤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咱們的腦子一樣的吧？”
遙嶼頓了一下，還是點了頭，確實是一樣的。
江堤：“那不就是了，既然一樣，你怎麼就能確保你不會出事兒呢？”
遙嶼還想繼續說，江堤豎起食指到嘴邊，“噓。”
江堤衝他擺手，“別多話，你就想著我沒多少時間了，刺激一下你自己，趕緊把救我的方法想出來。”
“快點兒!”江堤瞪圓了眼睛，他聽到片頭曲的聲音了，“你快過去，你擋著我看電視了。”
在遙嶼眼裡，江堤看著不像是生氣，還有點兒可愛。
算了，遙嶼把位置讓開，讓他能好好看電視，他一定能救他。
如果到最後還沒辦法，那就必須得轉移了。
先想辦法。
原攬和藤七湊到他身邊。
藤七小聲道：“需不需要我把他綁起來？”
原攬也小聲道：“我可以悄悄把他迷暈。”
遙嶼小幅度的搖頭，“還有點兒時間，現在還不需要，等會兒需要了再說。”
藤七和原攬對視一眼，又退回原來的位置。
原已看著他們三個人，神色莫名，他們長大了，在人間又混跡了這麼多年，學些不正派的手段，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不能再過分了。
“原已怎麼還那麼死板？”清酒很不理解，明明是一起長大的，他們幾個的性子卻完全不一樣。
在這事兒上杳川有了話可說，“這不是和我小時候一樣嗎？要不是後來把你帶大，你太跳脫，我又被你影響得太深，我現在應該還是那樣。”
清酒看著他，“你都被我影響了，原已怎麼沒有？”
杳川：“阿已比我更加意志堅定，他比我們都適合這個位置。”
清酒又看向客廳，原已即使是在一堆人裡也極其出眾，但是...清酒嘆了口氣，“他年紀還太小了呀。”
知道清酒的人都曉得這幾個字什麼意思。
杳川瞪著他，“就是長大了也不可能讓他一個人管著，你別想摘出去。”
清酒對著他一笑：“兄長，阿已雖然是你的孩子，但他上位了你也別想摘出去，咱們輪著來，三個人怎麼都比兩個人好。”
兩人隔著謝蒲望著，視線相接的空氣中彷彿都是火刺啦的火花。
謝蒲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無奈道：“你們倆真的夠了啊，阿已以前是說過想替你們倆做這天界的主宰，但是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變了，他現在的能力比起你們倆真的是差得太遠了，還要很久才坐得起這個位置，你們倆還長著呢，別想著賴給別人。”
“知道了小蒲，我就是和他說說。”杳川上一秒溫和，下一秒對著清酒就變了臉，“趕緊回來，這一百年天族該你管，早該你了，要不是你跑人間躲著又隱藏行蹤，我早把你抓回去了。”
清酒勾唇，“你怎麼知道我這次打算走一百年？”
“!我告訴你啊，你不要太過分啊，不然我去攛掇蘇遷，讓他把蘇木求回去接管魔族!”
“行了，兄長，你就先替我吧，我真的很累的，好久沒去了，我和蘇木都快撐不住了。”清酒開始服軟了。
他說自己撐不住了這藉口真的是百試百靈。
杳川張了張嘴，話到嘴邊還是換了話頭，“...我替”
“撐不住了就趕緊去，早點兒回來。”杳川語氣軟了下來。
“多謝兄長!”清酒轉身去找蘇木了。
這群小東西不需要他幫忙，一群人聚一起，如果這個都治不了，這群小垃圾就打包打包回家吧。
客廳裡，孟識連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行的方法。
“你們之前說，獓狠怕黃泉水，江堤身上的毒是獓狠的，那用黃泉水試試呢。”
眾人眼前一亮。
原已贊同道：“這確實是個辦法。”
藤七發出疑問，“那怎麼用呢，用洗的？”
“你帶了多少？”遙嶼看向孟識連。
孟識連拿出來給他們看，“也就三瓶，我想著幾十年了你們也該用完了，這才帶來的，如果要用來洗的話，這點兒應該不夠，泡澡就更不夠了。”
孟識連開了個玩笑，誰家用黃泉水泡澡，又沒瘋。
遙嶼看著桌上那三瓶黃泉水，確實不夠。
傷到獓狠兩次，他和藤七的都用完了，原攬先前就沒要這個，現在就只有這三瓶...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黃泉水，可以用在人類身上嗎？
孟識連：“我倒是可以現在去地府拿，但是他撐得住嗎？”
幾人的目光都看向遙嶼。
遙嶼憂心的也有這個問題。
其實他們都知道，如果要用黃泉水，直接去地府才是最便捷的。
但是生人入地府是會折陽壽的。
但是他們一家人本來就特殊，好幾代都幫著地府做事...江堤，入地府，應該可以。
這事情遙嶼不能確定，生人入地府會折壽這是必然的，江堤家即使再特殊也可能逃不脫這個法則，他得打個電話。
江堤聽到他們討論，說到去地府拿就停了，到這會兒都沒人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江堤也在想，但是還沒想好，遙嶼就找他要了他的手機出去了，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又回來了。
“怎麼了？你幹嘛了？”江堤接過他遞過來的手機，還停留在電話的頁面，最上面是叔叔的號碼。
“你給叔叔打電話了？問什麼了？”
“問你能不能去地府。”
“!去地府!?”
江堤驚了，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要死了？!
但是轉念一想，應該不是要死了，要用黃泉水，難道是那點兒黃泉水不夠，所以得去地府？
江堤腦子裡轉了幾百個彎，遙嶼就看著他一會兒癟眉，一會兒眉頭又舒展開。
剛才打電話，他怕江堤叔叔擔心，沒講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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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我是遙嶼，我打電話是想問問江堤去地府會折壽嗎？”
“小堤怎麼了？”江陵安一下子緊張起來。
遙嶼趕忙安撫道：“江堤沒事兒，就是咱們有事需要去趟地府，如果江堤能去，我們就帶著他一起去。”
不知道江陵安信還是沒信，他低低應了一聲，說：“不會，他的體質去地府也不會折壽，他想去的話就帶他去吧。”
“好，謝謝叔，您記得要去關閉那條鬼道，要到時間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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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會，那他就放心了。
思緒拉回來，遙嶼也容不得再耽擱了，他攬著江堤，一群人消失在客廳。
看見他們消失，謝蒲訝然道：“這就去地府了？”
杳川點點頭，“不錯，比我們想的時間快。”
清酒和蘇木已經不見了，小輩們又一齊去了地府，只剩下杳川和謝蒲了。
“小蒲，天界沒什麼事兒，你好不容易下來一趟，要不在人間多玩一會兒？”
天歸森然，對杳川和清酒沒有約束，對謝蒲和原已卻是約束極大，原攬也是壓制了神骨才得以在人間待那麼久。
“不了。”謝蒲搖搖頭，“去一趟妖族吧，看看岐尾他們三個就回家。”
“依你的，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陪著你。”
江堤只覺得自己在以極快的速度穿行在高樓林立間，這會兒陽光正盛，他看地上，他們的速度快得根本沒在地上留下影子，當然，也可能是隱形了，江堤瞥了一眼辦公樓的那種玻璃幕牆，挺長的一段，他們很快就過了，他好像沒有在上面看見他自己。
遙嶼唇線緊繃，帶著他速度也不比其他人慢，一群人時不時的就你超我一下，我超你一下。
真是神奇，他這才幾天啊，就上了天，現在還要入地了。
可以看見，真正的鬼了。
真正的鬼長什麼樣子？恐怖嗎？是維持死狀還是正常是人類時候的樣子呀？
地府長得是像小說裡那樣嗎？江堤想起了以前看過的電視劇，裡面的奈何橋和黑白無常什麼的，長得是電視裡那個樣子嗎？
在江堤的思緒像脫韁的野馬的時候，他們到了重市的地府入口。
還沒靠近，江堤就被那兩扇大門震撼到了，古樸的力量撲面而來，江堤心裡有些悸動，彷彿透過這裡，能看見遙遠的過去。
江堤頭一次覺得自己很渺小，這還只是在兩扇門前。
“走吧。”
到了這裡，就是孟識連的主場了，他將門推開，發出厚重的吱呀聲。
門後出來兩個人，開始還凶神惡煞的，看見孟識連就變成了笑臉。
江堤看得嘖嘖稱奇，他在職場混跡多年，也沒練就這種能力。
“孟大人，您回來了。”
“嗯。”
孟識連點頭示意，那兩人往旁邊讓開，錯開兩步就看見孟識連身後的人，立馬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拜見兩位上神大人!”
江堤被嚇了一跳，遙嶼收緊了手臂，反正跪的不是他，他帶著江堤先進去了。
孟識連掃了他們一眼，跪的也不是他，他毫無心理障礙的走了，藤七也走了。
留原已和原攬在他們面前。
原攬想避開，很無奈道：“說了不用跪，趕緊起來起來。”
次次說，次次不聽。
也沒管他們起沒起，原攬拉著原已就進去了。
其他人還在門邊不遠處等著，看他們進來了，孟識連走前面帶路。
“這裡面不是黑的耶。”江堤還以為進來會是黑漆漆的一片。
“但是這是地下，光是哪兒來的？”江堤腦袋往左右前後扭了好幾圈了，還是找不到光是從哪裡來的，好像沒有哪裡特別亮，也沒有哪裡特別黑，這裡面像是陰天一樣，昏暗得特別均勻。
遙嶼牽著他，看他的樣子都怕他脖子抽筋了。
“別看了，這不是人間的光，咱們現在已經不在人間了，這是地府的天，每天每時每刻都是這樣，不會變。”
“那待在這裡會很悶吧。”江堤低聲道。
“也沒有，習慣了就好。”前方的孟識連回答了他的問題。
孟識連：“鬼魂不能曬太陽，這裡建不了發電站，所以照明只能靠自然形成的這種光和火光。”
又走了十幾分鍾，前面有一個轉角，牆上就映著跳動的火光，走過去看是一個架著的火盆，再往裡，就是火盆架著的一長條路，看不到盡頭。
走完那一長條路再進去就是一個巨大的空間，上面有兩個拱柱，往前走，依稀能看見一座橋的影子。
“那是奈何橋嗎？”江堤激動的問遙嶼。
“嗯。”遙嶼應道：“還遠呢，還得走一會兒。”
一路上陰差多了起來，時不時的還帶隊鬼魂從他們旁邊過去。
突然，遙嶼手臂被江堤狠狠的拍了一下，遙嶼順著江堤悄摸指的方向看過去，聽見江堤壓低聲音問：“那是不是鬼魂？”
遙嶼：“是。”
“原來鬼魂長得和人一樣啊!”他還以為會看見很恐怖的畫面。
“有些人死像太恐怖，陰差也受不了，所以在拘魂回來的時候，是會讓它們變成正常的樣子的。”
“哦～”江堤又學會了一點兒新東西，興致勃勃的去看其他的了。
江堤現在看到什麼都興奮，從看到奈何橋開始就處於腎上腺素分泌有點兒多的狀態。
魂一：“那群鬼怎麼沒陰差守著？”
魂二：“不知道，你看那裡面長得最好看的那個穿的，那怕不是拍戲死的。”
魂三：“我看他們不像鬼，你看那些路過他們的陰差，都對著最前面那個人行禮。”
魂一：“說得也是，咱們死了連陰差都看見了，地府也下來了，那神仙肯定也存在的，來，要不咱們打個賭？”
魂二湊過去：“堵什麼？”
魂一悄聲說：“賭那裡面誰是神仙。”
魂二很有興致：“賭!”
魂一又看向魂三：“賭不賭。”
魂三搖搖頭，跟上了大部隊，他才不打什麼賭，賭博傷身。
大約是他們這群人實在太不合群，遙嶼隱約聽到了討論他們的聲音。
其中還有說江堤...
魂一：“我看，除了領頭那個，還有那個，醜八怪，其他的都是天上的神仙。”
魂二不太贊同：“那個哪裡是醜八怪了，我看著他好看得很，就是臉上那些東西有些噁心，但你看那骨相，簡直是完美啊。”
兩人意見不和，又沒設賭注，也不能親自去問，就站在原地爭論起來，吵嚷的聲音被帶隊的陰差發現，陰差走過去陰惻惻的嚇唬它們，“可千萬別掉隊，幾天前就有兩個我帶的鬼魂掉隊了，等找回來什麼好的投胎位都沒了，但是最後還是投了胎的。”
魂一好奇問：“投成什麼了？”
陰差搖搖頭，遺憾道：“一個投成了跳蚤，一個投成了蝨子。”
陰差掃了他們一眼，“我看好像就是你們啊，怎麼著，這一世還想當跳蚤蝨子？”
魂一魂二都搖頭，魂二幅度大得差點兒把頭甩下去。
“你頭沒了就不能投胎了，小心點兒放腦袋上。”
魂二連忙把自己的腦袋扶正，扶著腦袋點頭稱是。
遙嶼收回注意力，看向江堤，江堤看著前面，走得還挺認真。
但是走著走著江堤就把銅鏡拿了出來，照完之後就往遙嶼身後藏了藏。
“你也，聽到了？”遙嶼不太確定的問，剛才那距離挺遠的，江堤怎麼會聽得到。
“聽到了。”
遙嶼聽到了身後細弱蚊蠅的聲音也確定了，江堤是把醜八怪三個字聽進去了。
遙嶼也沒問他是怎麼聽到的，第一反應是先安慰他，“你很好看，第二個不是說了你骨相很完美嗎？你臉上的這東西就是現在也不醜，第一個那是沒眼光，何況這東西是能去掉的。”
知道遙嶼是為了安慰他才這麼說，但江堤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安慰到了，從小到大他即使不在人群中，也沒人拿他的長相開玩笑。
他自己也認為自己長得可好看了，雖然比不上身邊這群人，但他真的是人，這群人又不是真的人，沒有可比性。
害，算了，這種東西是身外之物，不想了。
江堤又從遙嶼身後出來了，大大方方的走在遙嶼身邊，又繼續打量四周。
圍觀了全程的幾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
江堤現在是真不好看，臉上紫紅色的長痕斑駁，就算是骨相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兒去呀。
讓他們來，他們可能得想很久才會違心說出他現在好看那句話，而遙嶼可是脫口而出，挺厲害的。